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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

逝去

这种时间,急救车的声音无疑是刺耳惊心的。那几位还醒着的工作党纷纷望向窗外,楼下的大街上,映入眼帘的是辆救护车,车顶闪着红蓝色的光,飞快的从他们眼下路过。

或许有一个人将要逝去。

可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不过是无疑中瞥到了一辆过路的车罢了。

今夜真冷。

值班的护士刷着x音,喝着咖啡勉强提神,不让自己睡去。可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中,她有些后悔为什么白天没有找时间补觉,不然她也不至于晚上这么困。

手机的声音轻了又轻,大脑的疲倦得到缓解,看不见它物了,护士的头一点、一点的动着,眼见就要睡着了——

“叮铃铃玲玲……”

在这里,电话铃声可以说是最有效的提神方法了。护士的头一下子抬起来,没时间悔过自己刚才这种不敬职的行为,她手忙脚乱接了电话。

她是第一次来值班,也是第一次接急救电话,听着急救调度科的通知,记下对应的地点,挂下电话时,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病情,急救来得及吗?

“你高血压的药什么时候吃完的?”苏栎朝林嵩研晃了晃没装药的瓶子,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林嵩研家挺有钱的,住在别墅里,两层楼,同学聚会的地点便自然而然的定在了林嵩研的家里。这次聚会本来气氛很欢快,直到某个人不小心撞掉了放在茶几上的白色药瓶,巴掌大的药瓶掉在了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轻快的响声。

装满药的瓶子不会是这种声音,任谁都听得出这是个空瓶子。

林嵩研有高血压,从二十多岁就有。他年纪轻轻却患上这种“老年疾病”,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无论怎样,患上了病就得治。他家中常备着治疗高血压的药,每天吃三次,以此控制血压,哪怕读研时住校也从未停止过,一直把药带到学校吃。因此,同学都知道了他的这个毛病,刚开始时会打几句玩笑话,久了,也就没再多嘴了。

后来毕业,大家各奔东西,联系少了。没人知道林嵩研的病怎么样了,是痊愈,还是恶化了,无人问询。

最近他心情不好,还总是咳嗽。同学聚会难得能放松一下,却遭逼问,脸色不由黑了几分。

“我高血压早就好了。”林嵩研蹙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叫嚷,“半年前做过检测,血压已经没有问题了。”

“这样吗?”苏栎迟疑着。绝大多数高血压患者是无法痊愈的,林嵩研就这么幸运成为了可以治愈的少数患者之一?而且这检测是半年前做的啊,真的有用吗?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着,林嵩研说话这句话后有些喘不上气,胸口发闷,捂嘴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即便身体不舒服,他在气势上仍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

俩人互相瞪着对方,同学们在一旁围观,无数视线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准备等在他们大打出手前拦下他们。半晌,苏栎先服软了:“行吧行吧,是我多管闲事了。可你平时好歹注意点身体,少喝点酒,多吃吃蔬菜……”

苏栎的嘴一打开就关不上,林嵩研敷衍的回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苏栎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把自己说的放在心上,差点没被气笑。她旁边的女同学小声规劝着她,让她不要再惹事了。

聚会没有被这个插曲干扰太多,气氛回转的很快。谈笑生风着,人们很快组成了一个个小团伙。林嵩研与往日的挚友说着最近在工作上的烦心事,什么领导误会自己了啊,最近出差比较多啊……话语间,他时不时咳嗽几声,双方都没在意这种小毛病。语毕他有些口渴,把啤酒瓶举到嘴边却没有喝到一丝酒,便放下瓶子,起身准备进厨房,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酒。”

起身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突然呼吸不过来了。像是一团棉花塞在了他的呼吸道里一样,喉咙口也哽住了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事物倏忽模糊,灯光放的无限大,笼罩了整个房间。

他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无力挣扎,他奋力扬起脖子,希望用这种姿势能再吸入一口气缓过来,可没用。

这种极度的痛苦没有维持太久,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身体直愣愣的摔在了地板上。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咚!”一声巨响,全场安静下来。

大家都愣住了,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苏栎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声让别人拨打急救电话,自己则冲到林嵩研面前,手指按压在对方的腕脉处。

……

不对……

没有感觉到脉搏有跳动的迹象。

苏栎的手颤抖起来,她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林嵩研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急救车过来十三多分钟才到。期间,他们一直在尽力做心肺复苏,可惜直到救护车来到,林嵩研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二十多名同学待在急救室外面,一声不吭。这里的灯光很亮堂,气氛却压抑的很。苏栎坐在铁椅上,刷着手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进去了什么。她脑子乱哄哄的,循环往复播放着林嵩研倒下的画面,以及那一声巨响。

她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梦,怎么前几十分钟还在和自己辩论的人一下子就站不起来了呢。

她从未感到死亡离自己如此近过。纵使新闻播报地震海啸时的死亡的人数再高,也没有一个人倒在她的面前这般真实而又虚幻。

急救室的灯亮着,外面的人看不见也听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也不知等待的尽头在何方。

夜色浓厚,几人顾及家中妻女孩子先回去了,其余人依旧坐在长椅上,没有丝毫困意。

急救室的灯灭了。一位护士走了出来,询问:“患者家属在吗?”

“我们是他同学,有什么就直接说吧。”苏栎站了起来,神色严肃。

“急性左心衰竭引发了肺水肿,心源性休克等症状……”护士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

那一天没有下雨,太阳很晴,照不暖任何一个人的心。

墓碑一个接着一个,每个都埋没了一篇长长的故事。他们走了好久、好久,才来到了林嵩研的墓前。这是用花岗岩制成的墓碑,浅灰色的石头上布满了深灰色、颗粒状的花纹。林嵩研的名字刻在墓碑上,用朱砂填满,鲜红刺眼。名字上方,是两寸不到的黑白照片。

送葬的人都穿着深色的便服,手中有一枝花,他们在这时异常的有默契,一朵朵鲜花有序的堆积在墓碑前,百般鲜艳,悠然绽放,用来点缀那个黑白的世界。

生死两岸,相隔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河流,凝视过去,不见未来。

苏栎隐在人群中,低着头,刘海留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

“愿你安息。”

风静声吹拂,掠过墓地,挑起她的发丝,头发被风卷开,眼眸微垂,泪眼婆娑。它小心翼翼放下了她的刘海,在墓前打了个旋儿,捎走几片花瓣,卷向天际……

林嵩研感觉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这是他近几个月最舒服的一次了,安静,平和,即便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感觉自己一点点漂浮起来,有点像快睡着时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他浮在半空中,突然发型自己可以睁开眼查看四周了。那些医生们在他的躯体周围忙碌着,不远处的心电图从未有过响应。他猜到一低头自己会看见什么,无疑是被割开的胸腔与血淋淋的心脏。

好了,这些已经没有关系了。

周围的静物黯淡下来,他似乎进入了个长长的黑洞。黑洞的一端撒出白光,他便向有白光的方向走去。

他前进的速度非常快,比他坐高铁、坐飞机时的速度要快多了。

前往洞口的过程十分漫长,他脑子里不由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死去的人呢?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隧道吗?

我的遗体会被火葬,然后被人拿去骨灰,埋在地下,然后会有人来给我送葬……

走之前没有和他们道别,真可惜。

他开始回想这过往的事情,悲欢离合,历历在目……

眼看要到尽头了,一个洪亮的男音突然出现,这一下差点没把他的耳膜震碎:“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作为送行的礼物。”

林嵩研停下来,待在原地,向周围望去,没有一个人。

那么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请问你是复读机吗。

林嵩研心里琢磨了很久,直到这个声音复读了第五遍,他才开口:“我将去到哪里。”

“未知。”

“什么意思。”

“你会去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死亡的终点,无人所知。”

这种回答顶个皮用。

林嵩研长长叹出一口气,想再询问询问别的,却发现对方不再搭理自己了。

好吧。

他继续向前飘去,不再有人来打扰他,不再有人与他搭话,光芒笼罩了他的身体,意识模糊起来。

他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未听说过,但他有一种无比强烈的直觉,这里就是他的归宿。

光芒越来越刺眼,他的大脑放空,身体恍若融入了光中。

这次要彻底完结了。

昏迷前,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产房,一声婴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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