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荒原
(GGAD)荒原
Summary:关于重逢的小甜饼。
盖勒特是人类。
大概吧……
这个问题盖勒特断断续续想了大概三百多年,对他来说并不算太久的时间。盖勒特的生物特征与人类无异,看上去无论如何都是普通的成年男性。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会衰老。
是的,他没有超能力、没有魔法,也不会穿越时空。如果把他胳膊扯掉,胳膊不会再长回来,把他的头砍下来也一样会死。
但在排除这些所有他因的情况下,盖勒特不会生病、不会中毒、不会衰老、不会死。
这太令人费解了,公元前出生的盖勒特挠破头皮都没想出原因。
最终他决定去它妈的,不想了!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嘛~
盖勒特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这个情况,他出生在族人迁徙的路途中,那时的环境可不比现在。大洪水泛滥,穴居生存,他有些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在那个时代生存下来的。
但猛犸象真他娘的香啊!
盖勒特砸吧着嘴回忆美味,虽然谈不上珍馐美味,但那是他在被现代科学家定义为冰河时期的年岁里吃到的第一口肉啊!当时的日子是真不好过,盖勒特以为自己不是饿死就是冻死的时候,遇上了一头栽倒在冰川下的猛犸象,半死不活的。
但能吃。
盖勒特独享了整只大象,就在即将要为口粮发愁时,他看到一颗小苗苗从山洞缝隙中长了出来。又嫩又翠,放肆舒展着不堪狂风一击的枝桠。
冰河时期终于要过去了。
现在想想盖勒特挑这种时期离开族人真得不太明智,但他必须离开。和盖勒特一同长大的玩伴,已经垂垂老矣。而盖勒特依然保持着年轻模样,起初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当族人越来越开始疏远他,在他背后窃窃私语时,盖勒特就知道这里已经容不下自己了。他磨尖了好几块石头,裹上野兽皮,悄悄拿树枝偷了点火,在一个深夜上路了。
开玩笑,不走等着被他们献祭吗?
盖勒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当时他还很年轻,或者说人类这个种族还很年轻,唯有生存的欲望如奔腾咆哮的大洪水在血脉中流窜。
盖勒特将那株小绿苗挖出来栽种,日子漫长不知年岁,等他回过味来小绿苗已经长成了一颗大树。盖勒特后来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安东尼奥。
有一次他吃饱了遛弯时,发现有一伙人好像是追击着谁。看不清是哪个倒霉蛋,就瞅着头发红得特别显眼。盖勒特本着吃饱了撑着也是撑着的精神,悄悄给那帮人使了个绊子让红头发逃掉了。
可恨的是那伙人摸到他的小屋,把他家连着树一起烧了。
可怜的安东尼奥,虽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在盖勒特心中它依然是当年山洞里的嫩芽芽。
盖勒特把那伙人的脑袋挨个剁下来挂门口后,他就养成了个习惯。
凡是陪着自己的活物都起这名儿。
甚至后来捡了个奴隶也起了这名儿。
那是1587年,他那时候叫克里斯托弗·马洛,在伦敦混得风声水起。当红剧作大师,他的《帖木儿大帝》每次上演都要挤死好几个人。剑桥毕业女王接见,伊丽莎白陛下希望他成为间谍为她提供教派的情报。
呵呵,什么天主教新教的。女王她爹和姐姐翻来覆去搞半天,死那么多人也看到基督基督降世拯救苍生啊。盖勒特应承了下来,暗地里打算赚点小钱就跑得远远的,这一家脑子都不太正常。
如果上帝存在,那他又算什么?
1613年,他带着叫安东尼奥的奴隶隐姓埋名过着小日子。没事喝喝小酒,去环球剧场看看戏,那时候莎士比亚已经声名显赫。盖勒特在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这小子绝对是可造之才,尤其喜欢他的悲剧。
那天剧院着火,安东尼奥没有逃出来。
盖勒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火,烧得天都要沸腾。
成吧,自己又孤身一人了。
盖勒特消沉了一段日子,大概到1886年左右才恢复了些许。
那时欧洲大部分的酒馆他都待腻味了,跑去巴黎寻找点新鲜刺激。盖勒特的代谢特别快,别人喝多了醉两天,他大概半小时就清醒了。
延长每一个半小时的迷醉,就是盖勒特这两百年来唯一任务。
在巴黎的一家酒吧他结识了一个男人,当时人家想要用自己的画抵酒钱,蓝眼睛的酒保跑去后面找老板商量,老板嚷嚷着冲了出来让男人拿走他的破画把酒钱交出来。
盖勒特坐暗处品着他的苦艾酒,那一小杯液体绿得澄澈,像最好的祖母绿宝石。盖勒特想起曾经拿这些好看石头当弹珠玩的日子,叮铃当啷闪闪发光。
那头老板还在吵吵,蓝眼睛酒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盖勒特听着烦,“咣当”一下往桌上扔了个钱袋。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盖勒特无声地指了指那个男人,冲老板打了个响指示意酒钱他付了。随后一口闷干了酒杯,抓起放在一旁的外套起身离开了。
盖勒特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男人死活要把画给他,说不欠他这个钱。盖勒特甩又甩不掉,只能跟着他摸黑跑到画室。
以盖勒特的眼光来看,男人的画非常特别。将寂灭作癫狂,予沉静为张扬,绘出的不似实物,更像是脑中千奇百怪的印象。盖勒特坐下与他攀谈了起来。男人说自己叫文森特,是从荷兰来的。
就着酒盖勒特与文森特聊到了天亮,酒劲上来的时候盖勒特随便指了副黑黢黢的画说就这副了。
文森特让盖勒特自己拿,说自己酒喝多了眼神不太好,看什么都花得打圈。
“那你就应该把那样子画下来,让别人看看你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盖勒特大着舌头说道。
之后的事盖勒特记不清了,等他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旅馆里,角落里放着那副画。盖勒特扯开画布,仔仔细细欣赏了一下。
画不错,盖勒特琢磨着,城市自己也待腻了要不就去乡下看看,也不知道画上的教堂在哪里。
就是自己也没个固定的落脚点,要一副画做什么,麻烦!
盖勒特撇撇嘴背上行李就走。
两手插袋,啥也不带。
盖勒特衔着草,从一个村落走到另一个村落。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偶尔有不同的安东尼奥陪着他,最忠诚的是一匹小马驹。盖勒特骑着它从一伙劫匪手里逃了出来,最后活生生跑死了。盖勒特将马驹好好埋葬,在笔记本上划拉下方位后就再一次离开。
反正盖勒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
盖勒特躺在树阴下放空,山坡对面的教堂酷似画上的样子,但大概全世界的教堂都大同小异吧。盖勒特完全忽略答应巴希达看顾的山羊。老太太是位历史学者,独身居住,盖勒特答应给她放放羊做做农活,她把二楼的房间清理出来让他住。
好心的女士,盖勒特心里想着,她的研究也让自己觉得非常亲切。
“能不能看好你的羊啊?”
一个声音打断了盖勒特的神游,抬头看到一个人站在逆光处,红发飘扬在空中。
“是你的羊吧,它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的书啃了。”
红头发控诉着,他身后的罪魁祸首正一脸乖顺地低头吃草。
“你自己在外头睡着,还怪羊啃你的书?它是人还是你是人?”
盖勒特无所谓地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
“……随便你吧,我把羊给你送回来了。再见!”
红头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
“别介啊,是我不好。我会赔偿你的。”
盖勒特亮出示好的表情,拽住红发少年的胳膊看了眼他手上破碎的书。
“雪莱?”盖勒特想了下,“我有签名的初版诗集,就把那个作为补偿送给你吧。”
反正东西多了自己也带不走。
“那太贵重了,我这本值不了这么多钱。”
红发少年有点心动,但是正直的本性让他拒绝了诱惑。
“这没什么的,对我来说就是本书而已,Cor cordium*,在喜欢的人手中才是它应有的价值。”
盖勒特觉得这个红头发看着亲切,想要和他多亲近一下。
“而且我初来乍到,之后大概还要麻烦你带我认识下这里。”
盖勒特冲着少年眨了眨眼。
“好……好的吧,我叫阿不思·邓布利多。”
“盖勒特·格林德沃。”
这不是化名,是盖勒特翻遍词典给自己取的正儿八经的名字。
“盖勒特,我刚刚就想说,你是只放了一头羊吗?”
阿不思眨巴着眼睛亮闪闪,盖勒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啥?”
“我只捡到一头羊,你确定数量对吗?”
什么?!盖勒特突然意识到不对,立刻转头奔下山坡。原本应该在这里好好吃草的羊全都不见了!
该死的,巴希达会不会弄死我啊!
盖勒特揉了揉头发,蹲在草地上正想着要怎么办。阿不思缓缓走到他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手上还握着那小半本诗集。
他是真的很喜欢雪莱了,盖勒特想着。
他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阿不思想着。
“我带你去找找吧。”
不知道是谁家小孩,羊丢了肯定要被家里人打骂的。
阿不思充满怜爱地摸上盖勒特那头金毛,手感比想象中的还好。
盖勒特猛地跳了起来,抓起阿不思的手就要走。
“好好好,太感谢了,不然那老太婆非骂死我不可!”
“诶你等等,先把我带回来的那头栓好!回头又不见了!”
“没事,我们就带着它一起找呗~”
盖勒特拔下一根草,唰唰唰就挥舞起来去赶山羊。
“你刚刚就应该骑着山羊发呆,它丢了你也丢了,省心。”
阿不思强忍笑意说着。
“切,你很懂嘛~”
盖勒特不服气地嘟囔着。
“那当然啦,我可是曾经被大象追着跑的人,动物都很喜欢我。”
阿不思控制不住的得意。
“哦,然后呢?”
盖勒特冷漠地问道,他就不信这个看起来刚成年的英国少年会见过大象。
“掉到冰……山谷里摔死了。”
阿不思听起来有点可惜。
“少来,戈德里克哪里有大象。”
“咳咳,你管呢!赶紧去找羊吧,等下天都黑了。”
“走走走……”
草木湿润,虫鸟欢鸣。
两个少年结伴穿行在山谷之中,山羊跟在一旁咩咩叫。
夏天正要到来。
如果盖勒特对自己完全诚实,他确实没有想到会和阿不思一见如故,甚至打得火热。
那个傍晚,他们在山谷里兜兜转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盖勒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聊得来的人。每谈起一个话题,阿不思都能聊出新的花样。盖勒特常说出上句,阿不思就能自动补出下半句。
一时间,盖勒特怀疑开始阿不思是不是会读心术。
不然怎么就可着他的心长呢?
分开时依依不舍,虽然他们惊喜地发现彼此就住隔壁,但仍挡不住在门口一磨二蹭来回送的。
草皮都磨秃了,山羊不开心。
他们相约第二天的黄昏在树下见面。
盖勒特将书递给阿不思,借由身高优势偷看阿不思的表情。阿不思仔仔细细拂过封面,小心地翻过每一页,神情专注地轻声诵读。
他长了张很适合亲吻的嘴。
盖勒特想着,也俯下身这么做了。
软软的。
风轻柔地卷起叶片穿过他们,带走所有的声音。只有心跳声鼓噪,不知是谁的。
盖勒特轻轻啄了下就收了回来。他不知道阿不思是怎么想的,如果打起来他有自信对方绝对打不过自己。
但是……要是阿不思不理自己了怎么办呀?
阿不思瞪大眼睛,睫毛颤巍巍反射的阳光。他惊愕地看着盖勒特,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盖勒特只觉得阿不思可爱,又不知该如何收场。
“我看你脸上有嘴,替你亲亲。”
阿不思送了他一个白眼,翻得无比自然。
“你会不会看气氛?重来!”
说完,阿不思“啪”一下合上书,揽上盖勒特的脖子吻了过去。
落日无比辉煌。
阿不思是完美的,盖勒特迷迷糊糊地想着。
如果一定要形容他的阿尔,那就只用将他的名字转化为形容词便可。
阿不思·邓布利多。
七个音节。
从此,所有诗人哑口无言。
盖勒特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他在阿不思的锁骨窝品酒,葡萄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艳丽。他发誓这是自己喝过最美味的酒,除了阿不思,盖勒特尝不到别的味道。
他想要带阿不思去城里、去酒吧,去世界每一处地方。在所有人群之间摇摆和狂吼,他们会跨上桌子,萨克斯吹到疯狂,他们又是扭又是跳,把酒撒向周围。而其他人也毫不介意。
盖勒特想和他在人群中狂欢,像所有人都不存在一样。
他想要从日落吻他黎明,一直吻到世界的末日。
“跟我走,我带你去环游世界。”
盖勒特开口道,他们平躺在草地上,欲望了却后皮肤些微有点冷,星星在头上凝视。
“好啊,等阿不福思成年,阿利安娜身体好些了。现在走我不放心他们。”
红发黏在他白皙的脖颈处,阿不思的脸颊绯红,他还没从方才的高潮中平缓过来。
盖勒特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一颗颗汗珠在阿不思的皮肤上颤抖,再隐匿于身体阴影处。
“我带你去世界的每一处,美好的、伟大的、罕见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我带人去酒吧、去画廊、去看戏、去翡冷翠、去枫丹白露,你要星星我都摘给你。”
盖勒特用吻拭去阿不思身上每一处的汗水,阿不思忍不住嘤咛。
“戏我可不看,嗯……以前,剧场着火……差点死在里面……”
盖勒特想用自己的额头抵住阿不思的,用枪从他的脑后射穿自己的颅骨,在火药味中脑浆像烟花炸裂混合在一起,他们相拥倒下就以同种姿态永远结合。
阿不思只能和自己一起死。
他想和阿不思一起体验所有事情,包括死亡。
一万年了,盖勒特终于被死神用欲望锁死。
但有个小问题要解决。
盖勒特没有告诉阿不思自己的情况。
他不是在意要隐瞒,只是相处的日子都太过于快乐,让盖勒特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
盖勒特希望自己是普通人。
他从未如此希望过。
阿不思有弟弟妹妹,虽然盖勒特很讨厌阿不福思,但是偶尔一起吃饭的时候,盖勒特还是会觉得有些嫉妒。阿不福思虽然常常臭着一张脸,话不好好说。但他一直护着阿利安娜和阿不思。
他嫉妒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会分享阿不思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同时他也嫉妒阿不思有不完整但依然美满的家庭
盖勒特一直独自行走,现在停下看看自己周围,什么都没有。
“一定要想办法让阿不思是我一个人的。”
盖勒特盘算着,拳头捏得咯吱响。
夏天是短暂的。
盖勒特像一阵旋风,阿不思彻底被迷住了。他们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一起,聊天、做爱……什么都干,或者什么都不干。阿不福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沉,盖勒特已经在暗处听到好几次他与阿不思的争吵,质问他弃家庭于不顾。
呵,傻子,就是要你们吵。
阿不思最近的情绪总是不太高,眼下可见乌青越来越重,整个人蔫蔫的。盖勒特有点心疼,但想到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可以把阿不思从家庭拖累中解救出来了。他这么有才华,就应当惊艳世界,享受无上的自由。生命有限,阿不思绝不能这么浪费时间。
“阿尔,”阿不思陷在沙发里翻着书本,盖勒特靠在他的腿上把玩着阿不思送他的项链。少年人的腿柔软又有弹性,盖勒特忍不住侧过脸蹭了蹭。
阿利安娜在自己房间休息,阿不福思去镇子上了,这正是个拐骗阿不思的好时机。
“我们去德国吧,”盖勒特用鼻子蹭着阿不思的肚子,阿不思觉得有点痒忍不住扭了扭,薄薄的脂肪抖了抖感觉更可爱了。
“你的康德,我的歌德都出生在德国,而且我听说施特劳斯正在开音乐会。之后再去就错过了。”盖勒特循循善诱着,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打包把阿不思带走。
“可是,安娜她……”阿不思犹豫着。
“没关系,我们可以带安娜一起去啊!她也很想出去看看的吧!”盖勒特咬咬牙,带上个小姑娘没问题,先让阿不思远离这里再说。
阿不思还没说什么,只听“嘭”一声门被踹开了。只见阿不福思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指着盖勒特就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想带阿不思和安娜去哪里!”
“和你有什么关系,阿不思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就是要带他走。”
盖勒特懒洋洋地坐起来,大大咧咧地瘫坐在沙发上揽过阿不思,仿佛这这个家的主人一般。
阿不福思一看更来气了,他知道自己骂不过盖勒特只能调转墙头指向阿不思。
“你要跟他走吗?你们才认识多久,你知道他什么人吗?阿不思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他要没你们这俩小拖油瓶,日子过得指不定过得多开心呢?”
盖勒特感觉阿不思的挣扎,不由得撇撇嘴搂得更紧了。
阿不福思脸上阴沉,好像要说些什么,但碍于盖勒特在场不愿开口。
“盖勒特你放开我,”阿不思力气没有他大,脱离不了他的怀抱,“我不是也说了这事要从长计议吗?他们还太小。”
“从长什么从长,你们天天在吵架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走!”盖勒特也有些急了,既然撕破脸今天就必须把这事解决了。
“阿不思,这个混球来历不明看着就不是好人。你不为我和安娜想,你也要为自己打算!”阿不福思意有所指说道,全神注视着阿不思,连看都不屑看一眼盖勒特。阿不思也盯着他的弟弟,仿佛在思考什么。
盖勒特彻底怒了,他受不了一点点阿不思与别人说着他不知道的事。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阿利安娜从房间冲了出来。她牢牢地抱紧阿不思,眼里盛满了泪水。
“阿尔哥哥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们了嘛?”
阿不思正被恋人和弟弟吵得头大,一看安娜的可怜样更受不了,连忙蹲下身好好安慰着她。
“不会的,我哪里也不去不会不要你们的。”
阿不思轻声细语地说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也要背叛我是吗?”
盖勒特脸色惨白,神情不妙地开口,一字一顿锲进阿不思的心口。
“连你也要离我而去,是吗?”
此时的盖勒特没有往日神采飞扬的样子,眼里闪烁着偏激又危险的光芒。安娜害怕地往阿不思怀里钻得更深,阿不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夏日最后的蝉鸣撕心裂肺。
后来的事盖勒特有点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没有等来阿不思的回答,转身一脚踹翻了凳子离开了阿不思的家。
阿不思没有跟上他。
从出生以来,盖勒特一直避免与人接触,他知道所有人都会离自己而去,没有必要浪费无谓的情感。他潇洒自如,浪荡人世。所有人都是愚蠢又渺小,唯有自己是不朽。
他现在想回到过去的生活,这样就可以避免此刻心里的钝痛。
盖勒特迅速收拾好行李,刻意把阿不思写给他的信丢在抽屉里。完全不顾之前自己是如何的悉心保存。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阿不思一定会后悔的!
盖勒特离开山谷,假装自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终于再次放飞森林。
红头发、蓝眼睛、带有老学究气质。
很快盖勒特又找了好几位情人,或多或少有着这样的气质。也有遇见过姓邓布利多的人,即使与阿不思并不相像,但盖勒特总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盖勒特觉得或多或少就够了,就像安东尼奥一样。
有一次他心血来潮,想去看一眼安东尼奥小马驹的墓。
说不上原因,就是想看看。
不过十几年而已,他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找到曾经的坐标说走就走。
等他到了那里,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自己亲手挖的墓、甚至是那个村落都已经没有了。
盖勒特打听了一下,听说早前的劫匪屠村,一夜全烧尽了。
不过十几年而已。
盖勒特有点慌张,他再一次来到巴黎。旁人只告诉他文森特已经死了,而他丢的那幅画早就不知下落。
巴黎真让人讨厌。
盖勒特随着马车颠簸,外面落着倾盆大雨,他只觉得内心茫然。从来都只有他不想要,没有他得不到。短短十几年,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位了呢?
是不是只有我一直守在原来的位置,而没有人事物会等待着我。
盖勒特突然崩紧了身体,那阿不思……
道路并不平坦,车内抖动得厉害。盖勒特习惯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滑落出衣领,他怀里的猫咪安东尼奥不安分地想去勾弄它,喵呜喵呜叫得不停。
盖勒特安抚性地摸摸它的头,抓起项链仔细端详着。
银色的花纹缠绕着宝石,不是流光溢彩的耀眼但是更温润内敛的光芒。
盖勒特感觉吊坠在手心发烫,一片太阳在他手间燃烧。
他握紧吊坠下定了决心。
盖勒特立刻指挥车夫掉头去火车站,并把猫咪安东尼奥丢给了车夫照顾。
他要回英国。
他要回戈德里克山谷。
他要回家。
山谷少年没有等他。
“……五、四、三、二、一!千禧年快乐!”
电视里播着新年倒计时,人类迈入了21世纪。
盖勒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1925年时,他回到山谷却发现邓布利多一家都搬走了。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他向巴希达恳求阿不思的地址,但巴希达也不知道。
当时的她比起1899年更显衰老,而盖勒特依然是身躯凛凛的少年。巴希达用干枯的手摸过盖勒特年轻俊朗的五官,泪水从浑浊的眼中滑落。
“孩子,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吧。”
巴希达这么说道,盖勒特觉得她比生下自己的女人更像自己的亲人。
他答应巴希达会回来看她,即使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盖勒特带着目标上路,他一直在寻找阿不思。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世界这么大,他找了一百年都没有找到他。
这个世界没有轮回,因为他从未遇见一个生命两次。
之后,大概就要找墓碑上的名字了吧。
盖勒特自嘲地笑了。
我是绝望者,是没有回声的话语。
一个一无所有,也拥有过一切的人。
最后的缆绳,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
你是我荒原上最后的玫瑰。*
盖勒特戴上口罩,安心地刷着手机。
现在有种传染性肺炎在人和人之间流传着。而各国政府互相推诿,要么甩锅在别人身上要么假装没有病毒的存在。和黑死病时期杀猫一样愚昧。
呵,这届人类不行。
卫衣帽子盖过头顶,盖勒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插着口袋,如入无人之境般闯入了博物馆。
好吧,其实也就是没人。
因为疫情的原因,所有的博物馆之类的公共场所都闭馆,工作人员也放假居家隔离。留下值班的人员晚上都在睡觉,非常好躲过。盖勒特轻轻松松黑掉监控,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文森特送他的画就在这里。
《春日花园》,文森特·梵高于1884年创作。
盖勒特从卫衣口戴里掏出手套,将画轻轻摘下。时间为油画蒙上暗尘,也愈发显得深邃。盖勒特看着画上的教堂,依然觉得很像戈德里克的那座。
他没有找到阿不思,无论是墓地还是后代。
阿不思邓布利多就像从地球上蒸发了一下,完全不见踪影。
但盖勒特心态良好,稳得一批。
也许这也要感谢时间。
盖勒特无法遗忘阿不思,爱情来临后,他怎么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也不能去死,如果连他也死了,那还有谁能记得阿不思,记得这份感情呢?他用一百多年的时间,反反复复回忆1899年的夏天。盖勒特知道他还会有无数个美好的夏日,但同时每一个夏日都只有一次。很幸运,他已经拥有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夏日。
无尽的时间终于教会他,如何爱一个不在身边的人。
盖勒特晃荡着离开博物馆,突然听到大门外有动静。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月光照出来者的红发蓝眼睛,口罩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
靠!见鬼了!这人长得好像阿不思!
盖勒特心在内心狂飙脏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与此同时,来者也发现了盖勒特,呆愣当场。
他们双方都没有动弹,沉默是今晚的博物馆。
突然间,他们开始迈步,以一种气势汹汹地方式奔向对方。
沉静的夜晚回荡着他们急促的脚步声。
谁都不愿停步,在撞上彼此时才堪堪停下。
下一秒他们同时伸手,摘掉了对方的口罩。
盖勒特觉得脸上一凉,新鲜空气和阿不思身上好闻的味道一下子充满鼻腔。
他呆愣愣地看着阿不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阿不思脸上也是同样的神情。
盖勒特把画扔在一旁,率先抱住了阿不思。
一百二十年啊,普通人的一生都过完了。
“怎么,怎么回事,为什么?盖勒特,你……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阿不思的声音颤抖着。
“我不知道,我公元前就出生了。不会衰老不会生病不会死,受伤恢复得也比别人快,你是不是也一样!”
盖勒特将头埋进阿不思的红发中,像瘾君子用全部家财换取最后一支药剂般嗅着阿不思。
“我也是!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个混蛋!”
阿不思控诉着,忍不住伸出拳头想要揍盖勒特。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力气还是没有盖勒特大。
“你有弟弟妹妹啊,我当然没想过你和我一样。我说出来你吓跑了怎么办?”
“所以你就自己跑了?你知道你那天吓得安娜发烧了吗?!我等她睡着就立刻出来找你了。巴希达说你早就走了。”
“我不知道啊,安娜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是我领养的孤儿,阿不也是知道我的情况。当时……当时他也是怕,怕我被人抓去研究。为了怕被发现,我们定期会搬家。他们……他们都过了很美满的一生。”
阿不思紧紧抱着盖勒特,像是怕他再逃走一样。
“只有我一直在找你。”
“我也有回去找过你,可是没有人知道你们去了哪儿。”
“大概我们一直都在错过吧……”
“没关系,以后我们都在一起。”
盖勒特抱着阿不思,像是抱着每一个深夜惊醒的美梦。
害怕醒来所以不敢睁眼。
“好的,以后我们都在一起。”
阿不思认真地承诺道,松开盖勒特示意对方离开这里。
他可不想找回失而复得的爱人的下一刻就进局子。
“阿尔,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盖勒特由着阿不思牵着他,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你记得你和我形容过有教堂的那副画吗,说和戈德里克的很像。我不知道是谁画的,不知道长什么样,找了好久好久,才发现你说的是《春日花园》。”
阿不思佯装生气,心里想着却是,他想来看看曾经盖勒特看过的画。
自己漫长的人生中,与很多人相遇相知,看过别人一段段的人生。阿不思会为他人感到真心的快乐,也会遗憾自己无法与人厮守一生。他融入在人世间每一段关系中,有朋友有爱人,尽情地去体验情感给他的温暖。
但他只有盖勒特这一个爱人。
天色将明,荒原尽将。
玫瑰拥抱了荆棘。
END
备注
1.Cor cordium:众心之心
2.出自《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写到这儿才想到自己的题目)
很遗憾我的能力不足以支撑起这个故事,如果大家有问题可以问我哟
那么问题来了,盖勒特到底遇上阿不思多少次呢?
((GGAD)荒原)宝,都看到这里了你确定不收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