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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

堕仙

傲娇小狐妖×专情小王爷

仙妖之恋

冬月十九是王府小世子简亓的生辰,那天来了很多宾客,但小世子却不开心,因为他的母妃不让他养狗,如今他已十五岁了却还是被当成小孩子,这让他很是气恼。可他从小受的教导礼仪却让他一举一动都叫人挑不出错,他随着兄长一一拜会长辈,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仪表端方芝兰玉树。

他们初识也是在那日。

他是一只九尾狐,冬月十九是他历劫飞升的日子,只是那天他与一条讨人厌的蛇妖打了一架,受了点伤,以至于历劫时气力不足,飞升失败了,连化形也化不了。可这该死的天雷不依不饶追着他劈,情急之下他便用尽力气缩地千里躲进了冒着华光的房子,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是建安王府,冒着华光的也不是房子而是——简亓。一个总装老成的小屁孩儿。

简亓带着同龄好友在花园赏梅,吟诗作对,一只狐狸直直的向他冲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了。它安静的缩在他的臂弯里,只是形容狼狈,毛发有些脏污,尾巴上的毛还烧焦了一点。小狐狸轻轻抬起头,看着简亓的脸,竟让简亓觉得它要开口说话,然而却不是乞求的样子,倒像赏脸让简亓抱着它。简亓失笑,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又有些开心,“不能养狗总能养这只狐狸吧,它可是自己跑过来的,说不定是老天赐给我的生辰礼物呢。”简亓沾沾自喜地想。于是简亓心安理得的撂下一班子人,亲自“伺候”小狐狸沐浴去了。

洗干净后的小狐狸雪白一团很是漂亮,简亓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轻柔的把它抱到自己床上休息,特意吩咐了婢子照顾它才放心离开。

晚宴结束,宾客尽散,简亓上禀父母,希望能留下小狐狸,兄长见他真心喜欢帮着劝了几句,终于如愿。

他在王府里的日子很是舒心,出门连路都不用走,不是坐马车就是简亓抱着,一日三餐都很精致,简亓换着花样的拿食物讨他欢心,比从前在族中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伤好得很慢,不能化形就算了,连尾巴上被天雷烧焦的毛也一直褪不掉,太丑了。

转眼已过半月,简亓这几日打算认真给小狐狸取个名字,前一段时间它总是睡着,并没有认真叫过名字,这几天小狐狸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总不能再胡乱叫了,它肯定不开心。简亓第一次给别人取名,想了好几个都觉得不满意,甚至开玩笑的跟小狐狸说:“你看你全身雪白,不如干脆叫小白算了。小白小白。”只是小狐狸明显很嫌弃,高傲的瞥了他一眼,拿爪子挠他衣服。

“唉,不想了,明日我要与兄长进宫面圣,他又要拷问我功课了,我既不能太出色也不能太愚笨,真麻烦。睡觉吧,小白。”

待简亓睡熟,旁边卧着的小狐狸却爬起来走到简亓枕边,小声地吐槽:“你连名字都取不好,难道还很出色吗?!小白?这么难听的名字到底怎么想出来的。听好了,我叫阿程,以前在族里父皇母后都这么叫我的。你要是叫我阿程哥我也不介意,小狐狸们都这么叫我,你这个年纪叫我哥哥可是抬了你的辈分了。”

翌日天微亮简亓就醒了,转头看见小狐狸趴在他枕边睡着,兴奋地对它说:“我昨天做梦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名字,程。《说文解字》释云:品也。十发为程,十程为分,十分为寸。从禾呈声。字义宇表示风度、仪容、天地,程表示典范、道路、鹏程。是个好名字!以后叫你阿程了。我先去洗漱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阿程。”

小狐狸被他一阵咕叨已经醒了,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心想:“哪里就是你做梦想出来的了,耗费我好不容易养回来的法力让你听见,免得你再给我取奇奇怪怪的名字。”

小狐狸在王府修养了近一年,丁酉年入冬时它已经可以短时间的化形,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它却舍不得走了,因为简亓。

建安王府如今只剩他一个留在盛都,他的父母兄长都去了边关。今年夏季关外大旱,蛮夷人大肆进攻边境,想要侵占水源和粮食,因战争边境百姓民不聊生。简亓的父亲是皇帝亲弟弟,他被派去抵御外敌,这本是应当,只是皇帝不该猜忌建安王,不该以简亓未成年的借口将他留下来做人质。战争到了现在也没有结束,简亓日日担心,人也清瘦了很多。

小狐狸记得刚来王府时,简亓虽对着外人事事周全,但总是爱跟它说话,说些有趣的事,也爱带它出去玩,是一副活泼少年人的样子。现在的简亓越来越不爱笑了,无论对着谁都是温和疏离的样子,私下里也只是抱着它抚摸它柔软的毛,并不说话,在凉亭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又是冬月十九,皇帝体恤建安王小世子独在盛都,将他接进宫里过生辰,那也是小狐狸第一次见到皇宫是什么样。

进宫之前简亓在它脖子上戴了一枚小玉牌,一面刻了程一面刻了亓,他说:“阿程,进了宫你可不要乱跑,要是被宫里的哪位皇子公主看上我不一定能再带你回家了,如果你要是丢了,就把玉牌给宫人看,他们就会带你来找我了。本不该带你去的,只是我不想一个人赴宴,以前都有哥哥陪我。”

小狐狸被书童抱着,简亓换上得体的笑容拜见了皇帝皇后以及各宫妃嫔,落座之后简亓就一直抱着它,很多人赞美小狐狸,只是它却不想理,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简亓的家人。小狐狸觉得简亓笑得很累,蹭了蹭他的衣襟,简亓懂了,摸摸它的头。听着丝竹管弦小狐狸并不感兴趣,反而对面前简亓的酒更有兴致。

“好香啊,好久没喝酒了,这酒一定比伍伯伯酿的好喝。”小狐狸心想,于是它凑过去舔了舔。

“亓哥哥,你的狐狸会喝酒啊?”对面的三公主对着简亓说。

简亓这才注意到阿程在偷喝他的酒。“从前未见它喝过,许是渴了当做水喝了。”简亓微笑着答道,然后又对着书童说:“去端碗水来。”

小狐狸并不喝水,而是跳到桌子上蹲在酒壶旁边,高傲的表示就要喝酒。

“亓儿,你这狐狸甚是有趣,有它陪你,你一个人在盛都倒不会孤单了。”

“陛下过奖。亓并不觉孤单,盛都热闹的很,我自小长在这里,同窗好友也都在这,陛下对亓也很照顾,亓叩谢圣恩。”

“好了,亓儿,今天本就是为你生辰设的家宴,不必如此拘礼。”

小狐狸如愿以偿喝了酒,只是很快就晕晕乎乎站不稳了,后半程在简亓怀里睡得香甜。

那天夜里小狐狸醒了,窗外似乎有异动,出门发现竟是那只讨人厌的蛇妖,只是蛇妖并不是冲着它来的,更像是冲着简亓来的。

醉酒的狐狸还有些没醒,应付起来有些吃力,为了守护屋里熟睡的人它自断一尾强升法力,堪堪逼退蛇妖。

“唉,祸福相依,虽然断了一尾,但是护住了他也能好好化形了,也值得。”

简亓听见响动从屋里出来,便看见一俊美男子沐着月光站在梅花旁。如果他手里没有拿着那条烧焦了一撮毛的狐狸尾巴的话,或许简亓能以礼相待。

看见狐尾的瞬间,简亓就冲过去一掌拍向他的胸口,男子后退数步,原本微微带着的欣喜被疼痛打散,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吐出一口血。简亓捡起掉在地上的狐尾,心疼的拂掉灰尘,对那男子怒目而视,好像下一秒就会过去杀了他。

阿程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冷下脸来一言不发走了。简亓不依不饶追打过去,只是凡人怎么可能追得上即将成仙的妖。简亓回到房里,对着阿程的尾巴哭了很久,从此盛都于他而言只是牢笼,连陪他坐牢的小狐狸都不在了。

阿程离开王府并没有回族里,而是找了个有灵气的泉涧养伤。断尾虽能一时强升法力,却也会有严重反噬。

“断一尾救你算还了你救命之恩,你伤我这一掌就当还了这一年的照顾!以后再不欠你!”

“活该你一个人被留在王府,都不听人说话,谁会喜欢你啊!”

“不识好人心!蠢死了!”

修养月余,阿程的伤完全好了,于是他去找了蛇妖报仇。

“你这只臭蛇,伤我两次,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上次坏我好事没能杀你,你一个千岁小妖竟然找上门来大言不惭,今日我便替你族中长辈教训教训你。”

“你果然是冲着简亓去的!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动他我必不同意!”

“果然是只没见识的小妖,你看不见吗,他是仙。”

“停停停,等一下,先别打了!他是仙?!”

“哼。你走吧,前两次的事我不计较了,你一个小妖守些本分,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这么宽宏大量的妖的。”

“你不计较?!上上次,你害我受伤,没能历劫飞升就算了,还差点被天雷劈死。上次,你害我断了一条尾巴!我九尾狐族断一条尾巴简直是耻辱好吗!”

“上上次是你抢我修炼之地,上次是你抢我炼丹之人,你这小妖忒不讲理!”

“你要拿他炼丹?!他不是仙吗,你拿他炼丹岂不是要受天罚,你要入魔?”

“成仙入魔本就没什么分别,我只是想更强而已。”

“那我更不可能放过你了。”话音未落阿程就拿出缚仙钟将蛇妖受了进去,又下了禁制才将它装进锦囊。“我不杀你,也不能让你害他,所以只好等他重归仙身我再将你放出来,你就安心待着吧。”

“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妖打这个主意再去害他,我回去看看吧。”阿程走了两步又停下,“算了,不去了,这是最后一次帮他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回家去。”又往回行了两步再次停了下来,“我的尾巴还在他那,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回去取了再回族里,不然怎么跟父亲母亲交代。”找到适合的借口后阿程满意的往王府行去。“哼,等见了简亓,我要让他知道知道我是谁,让他愧疚死,竟然还敢伤我。”

然而阿程到了王府却发现王府挂上了白灯笼白帏幔,这是办丧事的样子。阿程一下子慌了起来,用了法术直接来到简亓房间,但没有人。他转身冲出去,抓住一个小厮就问简亓在哪,他害怕听到坏消息,为了避免手发抖,死死抓住小厮的衣服。

“书房。”听到回答阿程松了口气立刻往书房跑去,“公子,公子,你怎么进来的!我们世子吩咐了不见客,公子…”小厮跟在后面喊,但阿程并不听。

“简亓,简亓!简亓!”阿程拍着门大喊,但里面的人不理。

很快阿程就被府里的下人们赶出了王府,没有见到简亓他很不放心,于是施了术法穿墙进入书房,又怕吓着他,便化为原型,仍是雪白一团,只是尾巴上没了烧焦的毛。

简亓坐在书案前,他比之前更瘦了,脸上不见活泼疏朗也不见温和疏离,神色暗淡。桌上摆了一封信和一道圣旨,他盯着信神情茫然,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也许是千万里之外的边关吧。

阿程跳上简亓的腿,简亓感受到它的柔软温暖,轻轻抚摸着它,喃喃道:“阿程,你回来了吗?是不是来接我的,好奇怪,竟然不是父兄而是你。”

阿程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又跳上他的肩膀,蹭了蹭他的头。

“阿程?你真的回来了!你,没死。可是那天,你的尾巴…”

阿程跳到桌子上,将其他尾巴显了出来,简亓懂了,原来阿程是九尾狐。

“阿程,真好,你回来了。”简亓将它抱进怀里,头抵着它的背,“阿程,我父兄战死沙场了,母亲病重也去了,只剩我一个人了。”简亓的眼泪砸下来,打湿了一片雪白的毛。

阿程扭过脑袋面对着简亓,舔了舔他的脸颊,有咸咸的味道,那是它第一次尝到眼泪,是简亓的。

那天是几天来简亓第一次能入睡,阿程用了点法术让他睡得安稳些,然后化为人形,看了信和圣旨。圣旨没什么特别的,追封了建安王,又让简亓袭爵,给了安慰和赏赐等等。信是简亓的哥哥写的,写的时候大概还没到简亓生辰。

见字如面。

允之,数月不曾通信了,你在盛都可好?

不必过于忧心父亲母亲与我,前线战事近来并不如之前紧张了,这里一切都好。虽处边关,却能看到许多从前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这里风景甚好,民风淳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你来看看。

再过几日是你生辰了,今年不能陪你一起过,我托人带了生辰礼给你,是边关镇民制作的小玩意儿,很有意思,我猜你一定喜欢,就是做好的有点晚,可能不能在你生辰那天到了。对了,母亲听说这边的小孩过生辰会吃一种饼,她做给你了,只是路途遥远,等你看到的时候估计已经坏了,我让母亲不要做,她却不听,说是祈愿,一定要做,要是坏了你可别吃,免得坏了身体,等以后回去了再让她做给你吃就是了。

父亲让我交代你几句话:学孔孟,可省自身,学韩非,可观局势,学老庄,可明事理,故,不可一日懈怠。身在皇家,宁时可以才侍君,战时可以武卫国。吾儿允之,当作大丈夫。

父亲素爱教训,但说得却不无道理,你总是不爱听,如今我们不在你身边你就好好听听吧,可别等我们回去,见你成一个纨绔,到时候别说父亲,我也定不饶你。

……

信很长,十数页信纸写的满满当当。后面都是军队里的事以及简亓家人的生活琐事,阿程没再往下看。简亓应是思念极了,这信纸一看就是被翻过许多遍的样子,但他小心翼翼保存的很好,连信封都拆的很完整。

阿程坐在榻边,心疼的看着简亓。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身材颀长,瘦的快撑不起衣服了。“那天不该赌气离开的,这几天没人陪他,他该多难过。”

阿程为他造了梦,梦里有建安王和王妃,也有简亓的哥哥,简亓还是个小孩子,他只需要撒娇和玩耍就好。梦里阿程在简亓眼前从狐狸变成人,告诉了他来龙去脉。这个梦很长,简亓一直睡到了第三天清晨。那是简亓睡过的最长的一觉,以后的每一天,他都戌时睡卯时起,日日用功,想要尽快看尽万卷书籍,想要一夜之间就能长到可以带兵打仗的年纪。

那天之后,建安王府多了一位程公子,与小王爷同吃同睡,似兄弟一般。

“喂,蛇妖,我跟你商量件事呗。”

“不要蛇妖蛇妖的叫我,我没有名字吗!”

“你又没跟我说过你叫什么。”

“那你不能叫我前辈吗?没大没小!算了算了,我叫季青。”

“季兄,给你关在里面不是我本意,我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要不我每隔一月送你些法力,也算补偿你,如何?”

“切,我需要吗?况且你不是要历劫飞升?给我法力你不飞升了?”

“嗯,暂时不打算飞升,但是法力修到境界就会落下天雷,所以想…”

“为了陪简亓?从未见过你这么蠢笨的小妖。天赋如此高却不珍惜!再说,他本就是仙,历完劫就能重归仙班,要你在这耗费时间吗?真是不知九尾狐族素来聪慧,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蠢狐狸。”

“你就说你要不要吧,不要我就找别的妖,天下小妖千千万,也算是造福了他们了。”

“要啊,白来的法力不要白不要。”

“等简亓历完劫我定放你出来,到时候你还是潜心修炼吧,受我几十年法力,你再刻苦些百来年就能飞升了。”

季青没再理他。

“程公子,王爷寻您去用午膳。”

“来了。”阿程疾步往膳厅走去,他不想让简亓等太久。

到了之后简亓坐在桌旁,仍在看书。“别看了,吃饭还看,天天看书有什么意思。”

“很久没去学堂了,落下很多功课,父亲…父亲在时也总让我多看书。明天便不看了,有宴要赴,阿程你可同去?”

阿程本不想去,但是简亓这样问肯定希望他陪他,“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在你这王府待了好多天了都没出门。”

“我并未限你出门啊。”简亓笑着说。

“你不陪我,没意思。”阿程随口答道,简亓却记下了。

“对了,明天是世家子弟们宴饮赏梅,我如今爵位高些,肯定很多人拜会,你该有个正经名字,别人问起来也好答,以后要做事也方便。”

“我名字就叫做阿程,妖族并没有姓名这一说法啊。要不然你随口取一个吧。”

“我倒是给你想过名字,以程为姓,程以清如何?”

“嗯。”阿程并不在意名字,心思已经被饭菜吸引了,迫不及待地搛了鸡肉放进嘴里,然后又搛了一块放进简亓碗里,“你快吃饭吧,这个鸡肉好吃。你实在该多吃点肉,太瘦了。”

阿程变成程以清后与简亓一同去了学堂,他很聪慧,一点就透,却总是在请教简亓时装作不懂,胡乱解意,逗简亓开心。后来简亓渐渐开朗了些,脸上的笑多了起来,也会经常带着阿程登山泛舟,四处游玩,就这样过了两年。

简亓十八岁生辰刚过时,边关又起祸事,简亓自请戍边,帝未允。简亓在御书房外跪了一下午皇帝才见他。简亓呈上了这两年他对边关战事及治理的看法,又表示了他想为父兄报仇和保家卫国的决心,字字铿锵令人痛心。简亓毕竟是他的侄子,又从小与他亲近,他不想简亓去边关受苦,更怕他拥兵自重,成为祸患。最终皇帝还是同意了,但以年纪小锻炼他为理由,让他做了三等小将。去也好,宗室子弟去边关可以鼓舞将士士气,不给他大的权力也不用担心他会与军士们联系紧密。

简亓懂皇帝的心思,但他只当作不知,因为他只是想报仇罢了,其他的他并不在乎。

皇帝为他准备了送别宴,圣旨下达后的第三天简亓就带着阿程和一队护府侍卫走了。

简亓在边关待了五年。

第一年,他视察边城百姓生活,看过哥哥给他说的风景,与当地人学了排管的民俗小调,用他兄长送他的最后一件生辰礼,在夕阳下给阿程吹,也给他的家人吹。

第二年,他开始训练新兵,阵前冲锋,研究敌军作战规律。

第三年,他打了好几场胜仗,连连晋升,开始整顿军营。

第四年,他已成为副将军,排兵布阵,研究新式武器,上下皆服。

第五年……

“简亓,最后一场仗你打得后悔吗?”阿程对着月亮说,“你肯定不后悔,保卫了疆土,手刃了仇人,你有什么可后悔的。现在好了,你夙愿已了,慷慨赴死,全然不顾我陪着你这些年的情谊。”

“季兄,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

“你又干嘛?”

“能不能把我的法力还我一点。”

“你…你要去救他吗?”阿程没有答。“你有病吗!他要是死了也算历完劫了,可以重返天庭,有你什么事儿?!”

“等他重返天庭他就不是简亓了。我想留的是简亓,我想他多活几年,后半辈子不要那么辛苦,他那么好,这天下该是他的。他不该受人猜忌,他应该是被景仰被世人崇敬的人,我不能让他背着逆反的罪名死。”

“皇帝气数未尽,简亓不该是皇帝,我不应你。”

“求你。”

“你是有病吧!你疯了吗?!给你给你,把我放出来,竟被你这疯子困了这么多年!”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护着点简亓。”阿程将季青放出来,认真的请求。

“不能。”

“谢谢。”阿程粲然一笑,他知道季青会应的。

七道天雷,每受一道阿程就离成仙更近一步,但稍微不慎就能要了他的命。也许因为经历过一次有经验,也许因为又长了几岁对法力的控制更好,也许因为心中有迫切想见的人,他觉得这次天雷容易些。

最后一道天雷消散,阿程飞升了。只是他并没有上天庭报道,而是去了皇城天牢。

“简亓,我救你出去好不好?”

“阿程,我不想走。辜负了你的心意,对不起啊。”

“可是,这件事你没做错!你只是去报了仇,你还扩张了疆土,你是帮他,他凭什么关你!”

“将自己当作他的侄子是错,违反皇令更是错,收买军心错上加错。阿程,你是妖,人族规矩你不懂。”简亓坐在地上,微微笑着抬头看他。“况且,人类寿命不过数十年,难逃一死的,如今边乱已定,盛世太平,我遵循父亲遗言保家卫国,也报了仇,你这只小狐狸也长大了,没什么可牵挂的,这时候去了再好不过,免得再在世间受几十年的苦,岂不是好事?”

“好,我知道了。”阿程扬起嘴角,露出最好看的笑容,像从前每一次对简亓笑时一样,“简亓,再见。”

“你回家以后好好修炼,早点飞升成仙,以后不要再跟凡人相交了,凡人寿命太短,陪不了你多久,连累你跟他一起吃苦,困在一方小天地不得自由,等他死了你还要伤心。”

阿程没再说话,离开了。

“你现在就写诏书,传位简亓。”阿程拿着匕首抵在皇帝颈边。

“你是简亓派来的?”正坐在椅子上看奏折的人未显惊慌。

“不是,我只是觉得他比你更适合这个位子。”

“哼,”皇帝轻笑一声,“你是叫程以清是吗?你知道什么是皇吗?”

“一族之主。”

“那你知道如何才能当得一族之主吗?”

“臣民拥戴。”

“好,那你知道如何当好一族之主吗?”

阿程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准确,最终没有开口。

“做一个好皇帝,一曰制衡,二曰纳谏,还有一点不得不做,”

“是,什么?”

“铲除异己。”

“可简亓不是!”

“简亓应该明白,在他离京出征的那一刻开始,朕是君他是臣,不该碰军权。更何况他也是皇室嫡系,他这么做难道不是对朕的挑衅吗!你在身边多年,你敢说他不怨朕?朕派他父兄征战,留他在盛都做人质,他父母兄长之死他会不恨朕?”

“你想让他坐上皇位,且不说朕还有太子传位与他于礼不合,即使他坐上皇位,也会被疑心篡位,也会受尽天下人指责!更何况你怎知他愿不愿意当皇帝?”

“这是我送他的礼物,他要也好不要也罢,我只是不想看你坐在这个位置上!”

“程以清,你是妖吧,我知你杀不了我。”皇帝冷冷地注视这阿程。

“呵,你可以试试。”阿程用术法强迫他写了诏书,又断了一条狐尾化作针,将它钉入皇帝心脏。瞬间皇帝呼吸困难,他大口的喘息着,拼命扯开衣领,但肺部的空气还是越来越少,他的脸慢慢慢慢由红变紫,他推翻了茶具和奏折外面的内侍急忙跑进来,阿程隐匿身形离开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法力流失的很快,天罚将至。“哈哈,想不到一晚上我竟要经两次天雷,只是一次飞升一次大概是要灰飞烟灭了。”阿程坐在一座山头,“季兄,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趁我现在还没被劈,你多跟我说会儿话吧,以后就说不成了。”

“说什么,你要跟我分享被雷劈的经验吗?”

“这,似乎也没什么可分享的,你这个资质想被这样劈两次估计挺难的。”

“狐族都是你这种蠢狐狸吗?”

“你才蠢,又蠢又笨,这么大岁数了也没飞升,资质真差。”

“切,我这是不想被雷劈!做神仙有什么好的,不如我现在自由。”

“嗯,是挺自由的。对了,你帮我把这个玉牌交给简亓,我在里面留了一窍元神,如果你以后没护着他,这个还能保他一命。”

“你真是!蠢狐狸!你历天罚本就会散去全身修为,你还分一窍元神出来,你真打算灰飞烟灭吗!”

“我,杀的可是人皇。怎么样都活不成,一命换两命挺值的。还有,你别跟他说,就说我回族里了然后飞升了。”阿程觉得眼睛里有水流了出来,因为他刚刚想念简亓了。他知道这个东西叫眼泪,简亓的眼泪是咸的,而他的眼泪又哭又甜。

“行了,你快走吧,来了。”阿程背对着季青说,他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哭了,就像当初简亓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哭一样。

飞升七道天雷,天罚九道,以神之身弑杀人皇,这天雷更是强悍。第一道天雷阿程是站着的,第二道天雷是跪着的,第三道天雷蜷缩着卧在地上,第四道天雷化为原型。

“简亓,你猜他撑到第几道?”

简亓抓着胸口的小玉牌,摩挲着刻着的“程”字,这一面已经被他摸的很光滑了,泛着莹润的色泽,过去的十年里他想阿程的时候就摸着这块玉,季青说这是阿程还给他的。

“我不知。”简亓低哑着声音说。

“第五道。”季青平静地看着坐在牢房床上的简亓,即使在这样脏乱的环境下,那人也难掩清贵气息,只是从容不迫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凝重疼惜以及深刻的思念。“本来他很早就能飞升,如果他早早的飞升了就不会有这些事了。为了陪你,他将法力输给了我不愿飞升,后来你说盛世太平,没什么可牵挂的了,一心求死,他就违逆天规弑杀人皇,他将皇位赠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

“‘等他重返天庭他就不是简亓了。我想留的是简亓,我想他多活几年,后半辈子不要那么辛苦,他那么好,这天下该是他的。他不该受人猜忌,他应该是被景仰被世人崇敬的人,我不能让他背着逆反的罪名死’,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不想做皇帝,一年皇帝九年摄政王,最后还是背着罪名死,他搭上一条命却什么都没改得了,真是只蠢狐狸。”

“季青,你有利器吗?现在去陪他不知道晚不晚?”

季青扔了一把匕首给他,“你就算死了也见不到他的。”季青叹了口气,盯着简亓胸口的玉牌说,“程以清,你的嘱托我可没辜负,只是这事儿不跟他说我憋得慌,反正他也不会记得,我走了。”

摄政王简亓在天牢里自戕了,天璇星君重归天庭。

“天璇,你此次历劫是为惩罚你擅自将仙元渡给妖,改其命数,望你谨记教训。”

“是,天君。”

“行了,你刚回来,先去休息吧。”

“谢天君。”

天璇到理事处处理了一些紧急的函箴就回居处休息了。只是他不知为何脖子上多了一块玉牌,一面刻着亓,一面刻着程,刻着程的那一面格外光滑。“大概是历劫时候的重要物件,竟然跟着到天庭来了吗,有趣。”他并未取下它,因为他觉得这玉牌似乎很特殊。

那天他做了梦,梦里有人喊他简亓,很欢喜的声音。

天璇醒后觉得奇怪,他从不做梦的,“难道是因为历劫刚回来还有些凡间记忆吗?”他并没多想,只是一连数日梦都没有停的意思。有时候是在冰天雪地里对着一树梅花,有时候是在春暖花开时泛舟游湖,有时候是在城墙上吹曲,但他身边总有一个人喊他简亓,每一处他都在,但是看不见那是谁。

天璇开始对历劫时的事感兴趣,于是问过掌管神仙历劫的命格神君许多次,但他只是说:“天璇星君此次历劫是历的亲情,在凡间时一生得不到亲情孤苦无依。”问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他却不说。

天璇烦闷,拿了笛子对月吹奏梦中的曲子,却不太像,但他又不知道梦中用的是什么乐器,也不知道是吹给谁听,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恍惚感,于是下意识地抬手摩挲脖子上的玉牌,等他反应过来又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习惯弄得怔愣,这种记忆缺失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第二天他寻了机会化作命格神君的小仙童混进了存放历劫命簿的书房,

在星君命簿存放的架子上找到了自己的,其实很好找,因为他只历过这一次劫。躲在书架后看完了他在凡间经历的短短的一生,那只小狐狸只陪了他生命的四分之一,却是他最难受最辛苦的四分之一。他全都想起来了。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觉得这玉牌特殊。玉牌里有阿程的元神,只因为这缕有他自己的气息所以没有察觉到。原来阿程是他救的小狐狸,原来因为这只小狐狸他去历了劫,可这小狐狸竟在他的劫里赔了命。

“天璇,你,唉,你这刚回来又违反天规,被罚上瘾了吗?!你快离开吧,别对人说起,我只当不知。”

“命格,因果轮回原来如此。”天璇呆呆的看着前方喃喃道。

天璇,不,简亓失魂落魄的走出命格神君殿,眼前浮现的都是阿程。他做狐狸时的可爱娇憨,他做人时的清俊明媚,他生气瞪着他的样子,耍赖时胡闹的样子,被先生夸奖时得意的样子,他从来没有在他面前不开心过,他总是陪着他逗他笑。“可我在凡间时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怎么一直对我这么好。季青说得对,你真是一只蠢狐狸。”简亓对着手里的的玉牌自言自语。

那之后,简亓除了处理需要自己出面的重大祈愿便再没出过居所,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直到命格神君发现天璇星暗淡几乎到了要陨落的地步。

“禀天君,天璇星君有,陨落之势。”命格匆匆忙忙见了天君,说了此事。

“传天璇过来。”

“是。”

天璇来时属于仙的光华几乎不见,连下仙的法力看起来都比他强些。

“天璇!你在做什么!”天君发怒。

“禀天君,我不想做仙了。”

“天璇,你说什么呢,你生来就是仙,你不想做仙要做什么?”命格问道,然后小声劝他:“你别说这种糊涂话,你难道不记得前玉衡仙子的下场吗,快认个错,我同其他几位星君帮你求求情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好?”

“天君,我并未玩笑。这几日我想起了一些在凡间历劫的事,深感因缘际会之玄妙,做神仙时我从未经历过情,从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滋味。我生来就是仙,因为我是天璇星,可仙当的久了却反而不觉仙有多好。如今我欠了一笔债,正好用这一身仙元去了了,也如了我的愿,望天君成全。”

“哼!为了只狐妖,你竟要堕仙入轮回吗?!好好好,从前竟不知你天璇星君是个如此有情有义的人,好!我答应了!但是你永生永世不得重返天庭为仙!”

“谢天君,我还有一事相求,请天君恩准。”

“你不是已经做了吗?!还需要我恩准?!”

“我,我恢复不了阿程的元神,求天君出手相助。”

天君许久没有说话,简亓伏拜,更加郑重的说:“求天君出手相助。”

“天璇,从前我做太子时与你最要好,我欣赏你的达观通透,将你视作朋友,可如今看来你并不是我从前认识的天璇了。我答应你,帮你修复他的元神。”

“谢天君。”

简亓去诛仙台时与他共事的星君和命格都来了,简亓与他们一一拜别,竟也生出了一丝不舍得的感觉,他一时感叹,回望他待过数万年的天庭,除了那玉牌里还未修复完的元神他竟再没其他挂念,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简亓!”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阿程冲过来跟着他跳了下去。简亓接住他,抱着他一起往下坠去。

“阿程,你回来了。”眼泪从简亓的眼睛里落到阿程的脸上。他们的重逢如此短暂,入了轮回从此便再记不得彼此,简亓舍不得。

“下一世如果还能遇见,换我护你。”

“好。愿我们生生世世都能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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