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
亡
1919
1
蒲熠星帅军包围了戏园子，他望着戏台上的人，语气冷漠。
“杀。”
2
“唉，军阀混战，硝烟四起，民不聊生...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管唱好我的戏罢了。”
郭文韬穿着华丽的戏服，脸上带着浓妆。画好最后一笔，走上戏台。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得不错啊。
对面的看台上，一个人手里端着一盏清茶，一袭白衣，带着眼镜，眼里含笑。
“先生初来乍到，这是我们梨园的当家花旦。”
“唱的虽好，怎么不唱京剧啊？昆曲咿咿呀呀的，若不是他长得好看，，恐怕没人愿意听吧。”
“您说的是，可怎么劝他他都不听，咱们也没办法啊。”
“有趣。”
一曲唱罢，郭文韬走下戏台，一个小生走过来，对他一笑。
“郭先生，有人找你。”
“知道了，我卸了妆就去。”
郭文韬走出去，蒲熠星已经等在外面多时了。郭文韬笑脸相迎，给蒲熠星倒满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坐在蒲熠星身边，献媚般讨好。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不久。敬仰郭老板已久。”
“先生是敬仰我唱昆曲呢？还是敬仰我的身子呢？”
郭文韬审视这面前的男子，虽是与他往常见到的人不同，但终究是馋他身子的人。做他们这一行的，没什么原则，只要钱够多，干什么都可以。蒲熠星只是看着郭文韬的微笑。没有了粉墨胭脂，是一个很干净的男孩子。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若是不说，谁会知道这是个伶人，而不是哪家公子呢？
“先生若是想卖我一晚，倒是可以直说。”
郭文韬面不改色地说出口，仿佛事情就该是那样。蒲熠星微微有些震惊，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波澜。
“好啊，郭老板开个价吧。”
3
“先生好有兴趣，卖我一晚不做房事，反而邀我赏花观月。”
“不止。”
话音刚落，几万只花灯腾空而起，整个城镇如白昼般明亮，郭文韬有点震惊。蒲熠星看着郭文韬的眼神，很是满意。
“这些花灯，是我为先生放的，都是用来求先生的。。”
“求我做什么?我一个戏子，不保升官，不保发财，先生求错人了。”
“现在这个城市归我管辖。”
“所以呢？”
“先生把自己当礼物送给我，如何？”
“多少钱？”
郭文韬面无表情，盯着蒲熠星的脸，蒲熠星的笑意不减，他也望着郭文韬的眼眸。
“郭老板觉得多少合适呢？”
“先生，我相信您听过一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吧。您要是觉得值得，我就奉陪到底。”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值得。”
蒲熠星看着文韬的笑容，好像美丽的星星，可这颗星，终究是生错了年代，最后陷入了淤泥当中。
4
郭文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台上唱昆曲，等到晚上夜深了，再到蒲熠星的府上去，他知道，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若被人知道和蒲熠星交往，不仅自己会遭人唾弃，蒲熠星也会被他连累。
这天唱到很晚，他卸下浓艳的妆容，从梨园的后门出来，去蒲熠星府上。一路上，好像一直有人跟着他，他几次回头看，却是空无一人。又路过一个胡同，一个男人突然跑出来，抱紧他的腰，他挣脱开那人的双臂，回头正想给那人一拳，蒲熠星先他一步，把那人打晕。
“真他妈不开眼，老子的人也敢动。”
蒲熠星回过身，抱紧郭文韬。在他的唇上轻吻一下。
“韬韬，你没事吧?”
郭文韬微笑着摇摇头。蒲熠星抱起郭文韬，走回家去。文韬大惊失色。
“干嘛啊?”
“回家，洞房。”
终于到家了，郭文韬脱下衣服，在床上等蒲熠星。蒲熠星进入屋子，只是抱住郭文韬，什么都不做。
“怎么了？不洞房了？”
“你是我的人，可我没保护好你。”
“说什么呢？我是下九流的人，能遇上你是我毕生的荣幸，你说我是你的人，我只能感到更加荣幸。”
“郭文韬，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娶你。”
“没事啊，我不要你娶我，只要我在你身边，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
春宵过后，蒲熠星抱着郭文韬睡下了。郭文韬看着蒲熠星熟睡的脸庞，长叹。
“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又为何要当真呢？虽然我也爱你啊。”
5
郭文韬唱完后，走下戏台，转到梨园后台，蒲熠星正站在那里等他。
“阿蒲，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梨园的后台不能随便进入。”
“我帮你卸妆。”
蒲熠星轻轻擦拭郭文韬的脸颊，眼角，帮他脱下戏服，两人从梨园的后门走出。两人走在街上，找了家酒楼。
“韬韬，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怎么了？”
文韬的嘴里塞满了东西，蒲熠星一直给他夹菜。郭文韬的脸鼓鼓的，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寡言的当家花旦。
“你为什么只唱昆曲啊？现在很多人都喜欢京剧。”
“我和我师兄都曾答应过师父，会把昆曲传承下去。我师兄年纪大了，他的徒弟也都该学京剧了，如果我也不唱昆曲，改唱京剧了，谁来传承昆曲呢？”
蒲熠星沉默了。他对文韬笑笑，搂着文韬的肩膀。
“好，昆曲一定会传承下去，我陪你。”
“不要你陪，你一个大帅，唱戏是会被人嘲讽的，这是下九流的人才会干的事。”
蒲熠星愣住了，郭文韬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吃。你什么时候能暂时忘了自己下九流的身份啊。
6
日本打入了这个城镇，蒲熠星不得抵抗，只能每日陪着鬼子头子闲逛，吃肉喝酒。他觉得自己在那些鬼子眼里，就像是个下九流的，面对他们异样的眼光，还要陪着笑容。他觉得自己好累，他觉得自己能理解郭文韬的痛苦了。
郭文韬每天不得不给这些鬼子不停唱戏，他们爱听什么就必须唱什么，稍有不慎，就可能难逃一死。终于可以与蒲熠星见一面了，夜色已浓，他来到蒲熠星府上，蒲熠星并未回来，他躺在床榻上等待。
蒲熠星终于回来了，他喝醉了。面色红晕，一见到郭文韬，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痛哭起来。郭文韬拍拍蒲熠星的脊背，轻声问。
“阿蒲?你没事吧？你，你怎么和这么多酒啊？”
“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郭文韬为蒲熠星更衣，蒲熠星紧紧抱着郭文韬睡着了。第二日清晨，蒲熠星醒了，立即叫醒郭文韬。
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没，昨天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
在外人面前雷厉风行的蒲帅，在郭文韬面前却含糊其辞。郭文韬低下头，蒲熠星突然握住他的手。
你，要不离开吧。
郭文韬抬起眼，狠狠盯着蒲熠星，片刻后，眼神变得柔和，落下一滴泪。郭文韬平日里偶尔也会凭着自己演技好，讨蒲熠星怜爱。一时间，蒲熠星有点分不清郭文韬是真的落泪，还是装给他看的。
你也知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这句话从蒲熠星嘴里说出来，二人都震惊了。郭文韬穿好衣服，离开蒲熠星的府上。蒲熠星没有追上去，如果郭文韬因此离开这里，对他们来说，都算是好事吧。他再去到戏园子，再也见不到郭文韬的身影。
7
郭老板可想好了?
嗯，谢谢。
郭文韬用自己所以的积蓄，把梨园买下来。
夜深了，一群日本军官来到戏园子听戏，台上的人姿态娇媚，声调优美，好酒好肉招待着，让这些军官很是满意。
3，2，1。郭文韬在心里默数着。一把火点燃了戏台，紧接着，整个戏园子变成一片火海。
大帅，戏园子失火了。
蒲熠星听见后，立即帅兵前去。戏台上，一个瘦弱的身影，是他的韬韬。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还是那句熟悉的昆曲，是他这些天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郭文韬看着他，笑得很甜，不是装出讨好别人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郭文韬看见戏园外的那人，一身戎装，飒爽英姿，他竟有些后悔，他后悔走的那样匆忙，后悔没能多看他几眼，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回他一个笑容，再为他唱一曲《游园惊梦》吧。唱过这么多悲欢离合，如今在台上唱的，却是自己的故事了。
8
最终，那个谪仙般的人葬身于火海中。蒲熠星闯进戏园，最终被打中心脏，与那个人一同葬身在戏园里。缘从戏园起，缘从戏园落。正如一出好戏落下帷幕。这出戏可以算是有始有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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