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
模样
文/希棘
你相信命运吗？
少年有些狼狈地坐在水泥地上，刚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滑的，不过比起手臂和腿上的一道道血痕，粘在衣服和裤子上的污垢算不得什么。白起拿着刚从医务室偷偷取来的酒精和绑带，用棉签蘸了酒精往伤口抹去，疼，钻了心的疼，不过他没哭也没叫，涂抹完酒精就把绑带往自己身上一圈一圈地裹。有点像木乃伊，白起看着自己的样子笑了一下，转眼间，又恢复成冷峻桀骜的模样。
没想到刚刚还下着雨，现在天空又晴朗起来，夏天的天气总是这么反复无常。白起又悄悄潜入医务室把东西放了回去，顺便整理了一下被其他学生弄得凌乱的药柜，关上门离开。太阳挂在高空尽情地散发着热量，热得让人无法忍受的天气，白起穿着长袖长裤，在一群穿着夏季校服的学生中显得格外瞩目，他无视了那些过于关注的目光，手揣在裤兜里，左肩上挂着一个轻飘飘的书包，径直往校门外走去。
出了校门，白起若无其事地走进一家卖电子产品的店里，准确地找到了那款深蓝色的随身听，指了指。
“我要这个。”
店员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看着他的手指着的位置，拿出了那款随身听，并没有交给他的意思。白起扫了那个店员一眼，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叠钱，一元的、五元的、十元的，零零散散加起来的数额足够买它了。白起又买了一个黑色的耳机，一直等那个店员数完了钱才离开，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街上有些空荡荡的，他把耳机插进耳朵里，按着随身听的切换键，偶尔听到好听的歌就单曲循环一会儿，时不时跟着哼两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白起每周打架、逃课、写检讨，又再次循环。直到放了暑假，没去学校，来挑事儿的人少了很多，但也不是没有，有些和白起有过节的学生多多少少和“道上的人”有点联系，于是，在夜晚无人的街道上，或者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里，白起会突然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攻击，那些人白起大多数都不认识，从他们口中听到的名字更是陌生，但只有一件事他很确定，如果跑不了，他就必须要打赢。毕竟这些人要是下起狠手来，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暑假过去了十几天，麻烦的事也变少了，白起今天起了个早出去晨跑，又到包子铺买了两个肉馅儿的包子和一杯豆浆吃了早饭，闲来无事，便想着骑着自行车去兜兜风。白起骑得快，迎面而来的风很舒服，任由背上的汗水把衬衫濡湿了一片他也不管，只觉得风吹在身上凉凉的，不知不觉又加快了速度。
难得的好心情。
白起骑着自行车逛了几圈，肚子有些饿了，看到一家便利店就停下来，准备随便买点面包解决午饭。去便利店的时候路过一家甜品店，大概是在做活动，两个店里的服务员跑到外面来拉客，有一个店员看到了白起，不由分说就挡在白起的面前介绍他们打折的产品。白起有些奇怪，平时不管是谁看见他都是一副避让三分的样子，这个人却一点都不躲他，白起看了一眼那个店员，年纪比他大些，还是一个女生，他想大概是出来兼职的大学生之类的吧。于是白起带上一股同情的心理随着店员进了店，也罢，吃面包还是蛋糕都无所谓，都只是填饱肚子而已。
“这款蛋糕我们店卖得很火，而且今天做活动正好打折，你可以买来试试。”
“啊，还有这款也是......”
店员热情地跟白起推荐着他们的各式各样的蛋糕，白起听着头都大了。本来他对这些也没什么要求，但是也不好打断店员说话，无奈就只有等着店员说完。
“就这个吧。”
白起指了指店员推荐的第一款，等着她包装蛋糕，付了钱就提着一个小盒子出去了。出来之后白起看着这个精致的小盒子又皱了皱眉，本来他买了面包在路上就可以吃了，但是现在看来，他需要回家解决饱腹问题了。白起苦恼地又把盒子拎到眼前看了看包装，意外的发现盒子上有一行小小的“Happy Birthday”，白起想可能是那个店员粗心拿错包装盒了吧。他盯着这个盒子，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盯着那行英文字母看了许久，猛然间想起来什么。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冲到他旁边，白起反应过来却没来得及闪躲，被那股力道撞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巷子，他刚站起来又被一个硬拳头打倒在地。白起擦了擦嘴边溢出来的血，又站起来看清了来人。三个壮汉手里提着棍子，臂膀上还有狰狞的纹身。
“就是他！”
一个声音从那三个壮汉的身后传来，白起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那人是谁。上次那人正要对着女生拍不好的照片，被路过的白起看到了，白起就去把他揍了一顿，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没想到这小子记仇记到了现在。
没工夫理那小子，现在要紧的是他对面的这三个人。他们的个子都比白起足足高了一大截，身上的肌肉看起来也是常年“锻炼”出来的，更何况现在他们手上还有武器，硬打的胜算很小，白起一边想着怎么脱身，一边用不亚于他们的凌厉的气势和他们对峙着。
“你......你们是谁，你们要、要打架的话，我可就报警了！”
一个女生的声音从白起背后传来，回头一看，是那个卖蛋糕的店员。
“来人啊，着火啦！”
店员对着外面街上大喊着，一听到着火了外面的路人就纷纷过来，那几个壮汉看情况不妙，要是人越来越多怕是会引火烧身，临走之前对着白起放了几句狠话就离开了。
“谢谢你。”
“没什么，你怎么会惹到那些人的啊？”
店员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白起没作声，一时间有些尴尬。店员往旁边看了一眼，刚才由她亲手交给白起的蛋糕，现在被扔到了地上，包装盒被踩扁了，里面的蛋糕也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那个，你的蛋糕......”
白起经店员提醒才看到了地上稀巴烂的蛋糕，好一会儿，他转过头又对那个店员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白起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又想起刚才提着蛋糕的时候想起来的事。
今天是他的生日。
后来，他在那个银杏叶飘舞的深秋，遇到了一个女孩，他在想，如果有一天能和她一起过生日，该多好。再后来，他和女孩重新相遇，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误会，不过那个时候的白起早已决定，不会再放开女孩的手。有一次女孩问他，伸张正义必然会遭受更多的危险，他是否会后悔。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宿命，你信吗？”
白起当时是这么回答女孩的，他心里的确也是这么想的。从父亲抛弃家庭，到失去母亲的那场大火，白起每一次都感到了命运的强大。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比如他在十七岁之前经历的种种磨难，比如，在那个从天台上坠落的瞬间，他决定要守护一个女孩。在遇到女孩之前，白起认为命运一直在跟他开玩笑，他被别人称作“怪物”，他的存在也可有可无，他与所有人背道而驰，少年的倔强和不甘是他的外壳，隐藏起来从未让人看到的，却是脆弱的绝望的呼喊。
“是不是假装不在意，就不会失去......”
可之后的一个下雨天，女孩为流浪猫挡雨的那张傻傻的笑脸，猝不及防，闯进了他的心。那年高三，白起终于明白，命运并没有对谁不公，只是看自己的选择，于是他遵从了父亲的指令接受实验，他给女孩写了一封告别信却没有亲手交给她，他离开了女孩的生活只是拿了女孩的一张照片，放在靠近心脏的口袋里。
他选择了守护。
后来的后来，他终于能够陪在女孩身边，每年的生日也能有女孩为他准备生日蛋糕，为他唱生日歌，让他开始期待每年的这一天的到来。白起终于能在女孩面前说出那句话：
“一定要以最好的样子，与你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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