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源)还俗
(杉源)还俗
“你为何不愿娶我？”
“施主说笑了，小僧早已皈依佛门，不再过问红尘中事。”
每月初一，青松寺都会派一名和尚下山化缘，今年正月初一，这次住持破天荒的点了费沁源。
入山太久，以至于费沁源自己都忘了当初为何要出家当和尚，这一想，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集市。
“放手！我喊非礼了！”
“姜姑娘，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爹都把聘礼准备好了，你就劝劝你那固执的爹娘，答应你我的亲事如何？”
嘈杂中似乎有些不和谐的声音，费沁源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小玩意儿，寻向声音源头，却不料是一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在与一位女子拉拉扯扯。
费沁源觉得甚为不妥，连忙拂起衣袖遮挡自己的眼睛。
“你是何人？”那位公子厉声问道。
“小僧只是过路人，公子可否听我一句，若是那位姑娘不愿意，你大可另觅佳人。”费沁源紧闭双眼。
那位公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你这小和尚懂甚？我与这位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作之合，岂容你秽语挑拨？我劝你休要插手！”
“小师父救我！”
像是得到了圣旨，费沁源忽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放下衣袖，又像是为自己壮胆，她呐喊道：“我乃佛门弟子，下山化缘，我便是佛祖的使者。佛祖能管天下事，我亦能管天下不平事！”话毕，费沁源冲了上去，扛起那所谓的公子往地上狠狠一掷。那公子哥落荒而逃，放言定会回来报复。
“多谢小师父相救。”费沁源回过神来，方见那姑娘竟不像是这人间人，莫不是佛祖派入凡间的仙女来考验自己的？
“施主不必多谢。”费沁源乖乖地回了一个礼，“施主不必再去想那令人烦心之事，小僧能与姑娘相逢也是一种缘分，赠与姑娘一卦。”
“何卦？”
“姻缘。”
“噗嗤。”姜杉直接笑出声来，“小师父既说自己是佛家中人，怎么却又做着江湖道士的事？”
费沁源涨红了脸，极力想证明自己出身清白。
“小师父请吧。”
正儿八经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副卦牌，嘴里嘟囔着什么，姜杉听不懂也听不清，总之就是很高大上的感觉。
“DUANG！”费沁源捡起一卦牌，高兴地对姜杉说，“恭喜姑娘，你的如意郎君将在一月之内娶你回家！”
“师父是在取笑我了。小女心中空空如也，还不曾有过如意郎君。”
“此乃上签。”
“又如何。”
“佛祖之意。”
“我不信佛。”
那日分别之后，费沁源化了一大群香客前来礼佛，青松寺内香火不断。
倒是有一点很令费沁源疑惑，不信佛的姜施主这几日却不辞辛劳地上山送糕点。师兄弟们渐渐地似乎知道了个中原因，所以每次姜杉送完糕点之后，便将费师弟推出去应客。
姜杉说，那日的公子哥姓马，他爹是青山县的首富马老爷。他们不是本国人，发的是国难财，姜杉看不起他们。况且那马公子，确是一个纨绔子弟，仗着自己有几分墨水，得那些个姐们们的喜欢，这些日子又瞧上了姜杉，恬不知耻送从去聘礼。送礼的媒婆嘴皮子都磨断了，姜杉爹娘就是不肯，还险些将那不懂事的媒婆给揍一顿。
费沁源听了很是生气，早知道当初多给那小子来几拳，灭灭他的嚣张气焰。
“你到底是不是出家人呐？又是算姻缘又是打人的。”姜杉看着气愤的费沁源笑了。
“斯文都是装给好人看的，我费沁源可不当那睁眼瞎的佛！”
今天是十五，该放花灯了。姜杉已经五天零两个时辰没来寺里了，费沁源郁郁寡欢，连平日里最喜欢的饭菜都难以下咽。师兄弟实在看不下去了，集体向师傅讨个人情，放费师弟下山再化一次缘。
住持笑了，点点头默许，不过费沁源必须在子时之前回寺，不然必历一劫。
下山的第一件事当然不是化缘，烈日当空，费沁源晃晃悠悠地不知怎么就到了马府门口，一张大红纸明晃晃地张贴在马府门口，费沁源走近一瞧，竟是“特大喜讯”——本府少爷马一将于二十那日迎娶姜家小女姜杉。
去你的特大喜讯！
费沁源发疯似的寻找姜杉住处。
“DUANG，DUANG ，DUANG。”似乎这么敲门不礼貌，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开门的是姜杉的爹，白头发散乱地分布着，满眼的沧桑似乎是要说尽心中不平之事。
“师父请回吧，若是你早些日子到来，我会好好地招待你，近些日子，我们姜家正遇到麻烦……”
“姜施主误会了，小僧并非前来化缘。”
“那您……”不解，和尚上门不为化缘为甚？
“我要见姜杉。”
姜杉睡着了，但费沁源知道她是生病了，姜伯父告诉自己，自从马一提亲不成，他生了报复之心，在姜家的货物上动了手脚。姜家赔了一大笔钱，马一乘人之危，前些日子又来逼婚，女儿知道自己焦头烂额，十分不忍，竟答应嫁给那畜生。
费沁源小心翼翼地沿床边坐下，看得出来，姜杉怕是哭了很久了，以至于入睡后，发白的脸上泪痕更加明显。心疼写满在了脸上，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这可怜儿的脸颊，费沁源不自知，一种莫名的情愫早已生起。
“小师父来了。”疲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醒了。”
姜杉吃力地坐起来，睁大了眼睛像是质问一样：“你来干嘛！”
“带你放花灯。”
“小费，你快看那个，多漂亮啊！”压抑太久的情绪短时间内消散。明日事明日再看吧，姜杉认为应把握当下繁华。
“买下来吧，与你相配。”
“有点小贵，我们还是去那边散散步吧！”
“你在原地等我一下，我……我去上个茅厕。”
“你怎么买回来了！”姜杉一脸嗔怪却又掩盖不住喜悦。
费沁源一脸无辜：“你说漂亮。”
“我……那是随口说说的啦……”
我希望费沁源此生无我后，还能快乐。
我希望姜杉的愿望都能实现。
花灯放。
我是佛的使者，佛能满足人愿，我亦能满足人愿，但是姜杉，我不做睁眼瞎的佛，你许的这个愿，我满足不了。
回到家中，姜杉爹娘早已睡下，姜杉带着费沁源到小院里赏月亮。
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费，你再帮我算一卦吧。”
“何卦？”
“姻缘。”
“DUANG！”费沁源不慌不忙地拾起卦牌。
“何签？”
“上上签。”
“何意？”
“五日之内觅得良君。”
你却又是在取笑我了。
没有。
“小费。”姜杉欲言又止，鼓起勇气，“你可愿还俗？”
“为何？”
还俗娶我啊，你这个大傻瓜！
趁着月色朦胧，姜杉突然凑近费沁源，犹如两只蝴蝶的夜中幽会，随后亲密地交缠在一起。费沁源吓得赶紧推开眼前人，姜杉不满地撇撇嘴。
无意间，两双对峙的眼睛。
子时已过。
费沁源跌跌撞撞地上了山，自己原来想过，师父口中说的一劫，必定是回山路上的狼豺虎豹，可费沁源找了好久，连个兔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完了，是有一劫，并非生死劫，而是情劫。
回到寺里时，师兄弟们早已鼾声如雷，唯见师父房内灯还亮着，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师父的门。
“你还是入了红尘。”师父的声音似乎有些许无奈。
费沁源上前几步，扑通跪下：“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
“哦？讲来听听。”
“您说佛能普度众生，为何连姜姑娘也渡不过？”
“你还是动了凡心，堕入红尘了。”
“您说‘不成佛，便成魔’，可我想还有第三种选择。”
“你想还俗？”
“我想成为她一个人的佛，渡她此生无恙。”
姜杉心里很乱，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感受？
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别，似乎都为她说明了结局。
终是有疾而终。
与你相见的第一日，我便知你是女子，眉清目秀的哪里像个小和尚。
“姜家向来乐善好施，此次遭遇劫难，我们青松寺也不能袖手旁观。寺里所有流动的香火钱都拿去帮助他们吧。你答应师父莫要再去那凡尘俗世。”
“好。”
青松寺外，大雨滂沱。
这日是十八，姜杉只身来到青松寺门前，扫地的小僧换了人吗？
“我找费沁源，费师父。”
“费师弟正和师父诵早课呢！”
“我在这里等她。”
半个时辰。
“施主，实话跟你说了吧，费师弟是不会见你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师父昨日清晨责罚他不许吃饭。我们这些师兄弟看着心疼，偷摸着给塞了几个馒头，这才让他撑住了，但他却绝口不提认错的事。”
姜杉听呆了，手中的伞缓缓落下：“我就在这里等她，她不出来见我，我不会走的。”
扫地僧被吓到了，连忙入寺内通风报信：“师父！师父！”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姜杉施主要见费师弟，淋……淋着雨呐！”
费沁源脸色骤变：“师父……”
“专心诵经，不必管她，她得有自知之明。”
如坐针毡。
“师父！我就去见她最后一面！”
“你！”住持看着费沁源的背影深感无奈。
“你为何不愿娶我？”
“施主说笑了，小僧早已皈依佛门，不再过问红尘中事。”
“你可否愿最后为我算上一卦？”
“何卦？”
“姻缘。”
费沁源从袖口中拿出卦牌，慢慢走近姜杉：“施主，请取。”
“何签？”
“上上签。”
“何意？”
“两日后有段良缘。”
“好，费师父，两日后，是我成亲之日，可否赏脸来一趟？”
“我得诵经，怕是去不了了。”
“你就不问我与何人？”
“小僧不问红尘。”
“与马公子。”姜杉自顾自地说。
“甚好。”
“你不问为何？”
“小僧不问红尘。”
“好，你走吧，我懂了。”
“你们青松寺有上好的古佛，有上好的经书，却没有最好的和尚！一脚踏入红尘，一脚滞留原地，与那莽夫有何区别！”姜杉带着哭腔“怒骂”。
我希望费沁源此生无我后，还能快乐。
我希望姜杉的愿望都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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