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的请求
公交车上的请求
去上班途中，第一辆公交车与我擦肩而过，看见它远远地停靠在了站点，看来飞奔的自己是与它无缘了。
站点已经约莫有十几人的样子，我扶着人行道上的栅栏，呆在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望向周围，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点，那里传来不少细碎交谈声。这还算安静，不过很快便被异样的声音扰乱了这里的秩序。
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哭泣着跑向这边，后面很远追着的是位年轻的女人，应该是她的母亲。
女孩跑着哭叫着摆着手跑向了这边，速度明显减慢了下来。她澄澈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不知是何事让她哭的那么伤心。她的脸已经被涨红，泪撒了一地。不过很快，她便停了下来哭声也越来越小，站在公交车站点布告栏背面的一根支架边。也许是因为跑累了的缘故，小女孩瘦小的身子倚靠在支架边，似乎还不够舒服，她将背紧贴在支架边，缓缓蹲坐在地上，嘴巴一闭一合大口地喘着气。
公交车站站点的人们起初很是在意她，当她奔跑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放下自己手中的手机，把视线转到她的身上了。但是，随着女孩哭声越来越小，她的母亲的不断接近，人们又把注意力转移回去了，仅剩下我一个人在注意着她。
女孩不哭了，朝四周打望，正巧，她的母亲终于追赶上了。女人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拉她起来，仔细拍拍她的衣服上的灰尘。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当母亲拉着女儿的小手准备离开时，女孩却怎么也不肯走，死死拽住站点的支架。
我在一旁看着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觉得十分有趣，差点想上前关心她们。
“滴！”公交车来了，我得走了。
虽然等候的有十余人，可上车的寥寥可数，这时车内也仅有五人。看着可观的空座位，我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司机朝人群问是否还有人要上车，但没有人回应。于是他准备开动，按下按钮关闭车门，这时一双手忽然伸入了车门。还好司机眼疾手快，做出反应，才避免了一场小事故的发生。司机为人大度，并没有说什么便让她上了车。
“实在抱歉啊！”一名女子一脸歉意地走了上来，她身后紧贴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的脸变得绯红，脸色有些阴沉，想必又哭过了吧。她们在离我不远处坐下。司机发动了车。
这不是刚才的母女吗？怎么刚才不上车？
我看了看女孩由沮丧变得欢喜的表情，想了想之前的事，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行驶途中，一辆满载货物的货车（货箱已经把反光镜遮住了）想从右车道超车，它已笨重地将公交车逼临人行道，又猛地一拐弯，眼看公交车要撞上货车的侧身。司机重重地踩了一脚刹车，避免了相撞。他没说什么，只是呼了口气。
我们安全了，我暗自庆幸，得亏了司机的功劳。不过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别的人正在玩着手机。而女孩慌张起来钻进母亲的怀里，女人轻抚着孩子的背，没说什么，孩子咿呀咿呀地叫闹着，也听不懂在说什么。
已过了两个站点，陆陆续续上下了一些乘客，可车内仍有许多的空位置。中途女孩随意地占领这些位置，现在似乎觉得不过瘾，她正巴望着一位面色苍白，高鼻梁的年轻小姐的位置，眼里好像随时能挤出泪来。她拉了拉母亲的一角，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那个被别人占领的座位。女人没有反应，任女孩比划。
哎，这个孩子，跟妈妈说一句话也好啊，这样比划多没礼貌。你的妈妈很难注意到你的比划的。我想着，怕不是接下来又要落泪了吧！
果不其然，照先前的的惯例，女孩哭出了声。小姐放下手机，朝这边看，却见到一个毛丫头对着她的椅子指指画画。
“小姑娘你怎么哭了？没事吧！”我朝不远的的女孩问到。
女孩小声地哭着，叫嚷着，可我却听不懂其中任何的字词。
“抱歉，打扰到你了。我家孩子不怎么听话，请谅解。”女人替女孩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女孩仍旧继续哭闹，她脸上满是央求的神色。
“小妹妹，你如果要位置，就来求我，求你妈是没有用的。你要知道这是我的位置。”那位小姐也同样解释了自己不让座的原因。
确实，女孩太任性了。我在心里想着，这么大了，应该学会懂事了。求人不如求己，与其让母亲帮助自己，倒不如自己去解决。她的人生路还很长，不能一昧央求母亲帮助她，况且那座位到底给不给并不是母亲说了算，她应该去请求那位小姐。
女孩没有反应，哭喊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女人连忙俯下身子，将孩子依偎在自己怀里。女孩使劲挣脱了，继续胡闹。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女人连连为自己的孩子道歉。
“你道歉没有用，那是孩子的错。要到，去让孩子给我道歉！”那名白面小姐有些恼怒了。
孩子依旧哇哇的哭着，并且哭得更大声的。母亲愣住了。
我想要去出面阻止这场闹剧，但没有那个胆量。心里默想着着那是人家的事情，与自己有关系吗？况且现在那位小姐比较占理，周围那么多空位置，哪个不是那个小女孩的？非要抢占别人的地盘。
“怎么，呵！”那名高雅的小姐白着眼，端正的坐在位置上吼道，“听不见吗？”
女孩依旧没有反应，一动不动，依旧望着自己渴望得到的椅子，继续哭着。这时，我看见母亲的眼睛流出一抹泪来，随即将头扭向窗外，用手捂住眼睛。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浑……”
女孩呆呆地望着眼里唯一的椅子，看着鼻子愈发高跷的小姐的嘴一张一合，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姐请住口！人家只是个孩子，这么计较这些小事干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人家可只是个孩子。”一阵浑厚有力的男声打断了白面女的话，“到站了！”那是司机说的话。
她雪白的细嫩脸蛋鼓涨得变成朱砂色，像烧起了一般。
公交车停靠在了一个站点，女孩的母亲想抱着孩子下车，刚碰到了孩子就被那小姐用肩膀顶撞了一下。
小姐气呼呼地跺着脚，满脸鄙夷地离开了公交车。母亲不再尝试拉走孩子，她的额头上扭着几条表示难受的皱纹。她们没有下车。
女孩兴奋地坐在她渴望的位置上，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车继续行驶，我还有一个站就要到了，这时我将头一扭，看见女孩对着我的位置指指点点。
女人在一旁露出难堪的神色，脸上赔着笑容。她的一只手已经搭在女孩的小小的肩上。
我自然明白女孩想干什么。
“小姑娘，请！”我离开了位置。
女孩激动地坐到了位置上，一脸惊讶。
“先生，谢谢你，我的孩子确实不听话。”女士向我道谢。
“没事，不过这个孩子是怎么了？”
女士面露难色，无言回应。
我的衣角被拉住了，小女孩正伸出一只手，上面摆着一颗糖。她天真地笑着，很灿烂。
我好意地谢过了，这时车已到站。道别后我走出了公交车，只是女孩一直没有回应，反倒是她的母亲替她的孩子道别了。
走在去公司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个女孩。
路过一个经常在这附近装聋的乞丐，他装聋是因为一旦有人问地上掉的是谁的钱时，他会用脚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踩着掉在地上的钱。他总会举着一块小黑板给施舍的人看，每天上面都会写着某些道德箴言。但今天，我看着他写的板子，明白了一些事。
板子上面的一句话被格外工整的写着：我曾拥有完整的家人，上天却赐给了我不健全的耳朵，我的家人不惧怕生活的困难，不惧怕我的胡闹与顽劣，他们唯一恐惧的是别人看他们的眼光；当我失去最后一个家人时，上天才归还了我的成熟的心灵，我意识到生活的残酷，意识到我必须坚强和自立，唯一意识不到的是如何找到一个听众的方法。
那个孩子大概也是如此吧……
或许我们人人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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