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者
旅者
”直到不想走为止。”
这是乐正绫的人生信条。
她相信她的人生应该流连于大千世界,而非苟且于一个街道,一个社区,甚至是一座城。
她的目标永远都是星辰大海。
在芬兰看过极光在她头顶漫延,在波利亚纳观察枝头的一只云雀,亦或是驻足于滑铁卢桥仰望一轮明月。
但她从未停留。
在某个小酒馆抱起吉他,弹几首英格兰小调,与当地人学一学威尔士的方言外语,安稳地坐在咖啡馆的一角,望着小雨淋漓的外面,然后因为没有预约到酒店而蜷缩在车站一夜。
旅行从未停止,直到那个女孩儿。
天黑得很快。
乐正绫别无他法地敲了敲眼前的门。露营的帐篷坏了,她只好借宿一晚。
开门的是一个女孩。
“好啊。”女孩爽快地答应了。乐正绫瞥了一眼室内。环境并不奢侈但算不上寒酸,小小的屋子很是温馨。
“真是抱歉,麻烦你了。”
“没事的。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外来人来过了。
乐正绫被邀请到电炉附近烤火。虽然开始时两人的气氛总会有些尴尬,但是身为同龄人的她们还是打开了话匣子。
女孩叫洛天依。兄弟姐妹都离开家乡了,只有她留下来照顾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父亲。
洛天依好奇于乐正绫的经历。乐正绫也饶有兴趣地少见地与别人交流自己的见闻。顺便打开行李为她展示自己收集的各种小纪念品。
“这是波兰的硬币。”
“好漂亮!”
“正面是白鹰,背面是数字。”
洛天依看着硬币,似乎有些爱不释手。乐正绫看在眼里,说:
“要不送你了吧,也不是新奇的小东西。”
“不了不了,你留着吧,多好的纪念品。”
乐正绫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乐正绫继续介绍她的小东西。一颗在捷克街头捡到的纽扣,在丹麦买的鼻烟盒还有俄罗斯的剃须刀。
“你一个女孩买剃须刀干嘛。”洛天依有些好笑地问。
“你可以把我当做神经病。”乐正绫笑着回答。
“你一个人走过这么多地方,你不孤独吗?”
“孤独吗…”
乐正绫躺在洛天依安排的老旧的床上,想着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孤独吗?
不孤独。
乐正绫翻了个身,睡下了。
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棂,乐正绫就醒了。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要离开了。去往下一个地方。不孤独地一人走下去。
全部都收拾好了。轻轻推开门,却发现桌子上放着做好的早餐和一张便条。
请先吃完早饭再走吧。
洛天依
没有拒绝。乐正绫食用过后,留下一些钱就离开了。
踏出门外,乐正绫向前走着。
环顾四周,乐正绫才发现这小山庄也有几分古典的韵味。拜昨天晚上光线的缘故没有看清。
昨晚的雾气很重,路旁本来种着花朵现在却荒芜的花圃栅栏上都留有露水,更别说肆意生长的杂草了。
房子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经典建筑,邮筒已经掉漆了,露出斑驳的古铜色。
“还会有人送信吗?”乐正绫敲了敲邮筒,又把耳朵贴上去听。
空空的。
估计没有人吧。
乐正绫突然想到了洛天依。
你难道不孤独吗?
没有意识到时间的乐正绫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落山了。
就这样在这里兜兜转转了一天。没有办法,只能再去寄宿了。
帕特里克大街23号。洛天依家。
惊讶于乐正绫的再次出现,洛天依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你不是走了吗?”
“对啊,没错。我确实走了。”乐正绫苦笑一下。“但是我在这小山庄里逛了一天。”她紧接着说。
像昨天一样平常的晚饭,像昨天一样的老旧的,发出吱呀吱呀声音的床。乐正绫以为自己会有一个像昨天一样的平常的夜。
可是没有。
半夜,她被一声剧烈声响震醒。声音是从洛天依父亲房间里传来的。
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乐正绫随随便便地穿上拖鞋去看看怎么回事。
“爸爸!别!”房门大打开着。乐正绫看到洛天依的父亲死死的扒住阳台不放手,半个身子早就出去了。
“你是谁!”他嘶吼着。
“爸爸,是我!你女儿啊,洛天依!”
“你胡说!我女儿明年才几个月大!正等着我回家去看她呢!你们把我软禁起来不让我去看她!”
乐正绫被眼前的一幕惊了。即使洛天依的父亲早就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他的身躯依旧粗壮,只是身材有些走形。洛天依这样纤瘦的小女孩是难以控制的。
乐正绫赶忙上前帮了她一把。
等到她父亲终于安稳地睡下了,洛天依早就精疲力尽了。
“让你见笑了。我父亲的阿尔茨海默症比较严重,记忆时不时停留在二十年前。他还有比较严重的暴躁症。”洛天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介绍着。
“只有我母亲才能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就是你拿来哄他的照片上的女人?”
“是的。她三年前去世了。父亲的病就更严重了。”
乐正绫的睡意早就全部消散了。
“那你是怎么一个人照料他的?这也太艰难了吧。”
“平常有一位护士帮我照料他,可是护士最近有事就没办法来了。所以这几天只有我一个人。”看洛天依的表情,这发生的一切都好像稀疏平常。
看着洛天依的表情,乐正绫突然想起了白天时的一个问题。
“你孤独吗?”
洛天依笑了笑,回答
“我说我孤独,就像很久以前,火星照耀十三座州府。”
“趁现在回到床上,还能睡三个小时。晚安。”洛天依关上了灯。
第二天乐正绫起得很晚。
当她睡眼朦胧地又出房门,看见洛天依正在打扫橱柜。
“你这么晚起床,离开这里的车都已经开走了。”洛天依头也不回地说。
“我不准备走了。至少等你的那位护士回来之前。”乐正绫说着,喝了一口牛奶。
“对了,寄宿费我会给你的。”
“不用了。”洛天依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把鸡蛋翻过来,再加点糖,少放点盐。”乐正绫在洛天依的监督下试图做出能让人接受的饮食。
“你这人手怎么这么笨呢?”洛天依在数次崩溃以后由衷地说。
“嘿嘿…你应该说我有进步。”乐正绫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冲她一笑。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悲伤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或许是镇定剂的用量过多。他就这么走了。
昨天还乖巧地等待洛天依给他系上方围巾,对着照片喃喃自语的他走了。
洛天依接受不了。
乐正绫没有办法,她只能由着洛天依的眼泪往下掉,抱着她给她几丝温暖。
你,孤独吗。
神父在宣读着,唱诗班的孩子在歌唱,无声的人群在流泪。看着棺木却无可奈何。
“一切都会好的。”乐正绫在墓地中握住了洛天依的手,喃喃自语。
“一切都会好的。”
洛天依再也抑制不住眼泪了,趴在她的怀里哭了。
“别把鼻涕抹在上面,这衣服是租的。”乐正绫小声地警告。
洛天依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你准备走吗?一切都结束了。”洛天依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嗯…你猜猜呗。”乐正绫有些轻描淡写地说。
“我是认真的!乐正绫!你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一切的一切都压在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少女身上,她有些歇斯底里,招架不住。
她哭了。
“小家伙,别哭了。笑一下。”乐正绫把她搂在怀里,说。
“才不要!”
“见过山见过海见过树绿,直到看见你的样子才驻足。”
“我不走了。”
乐正绫把一枚戒指带在洛天依的无名指上。戒指是用雕刻着白鹰的硬币挫成的。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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