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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播橙子之死(上) (仓鼠吃橙子会死吗)

吃播橙子之死(上) (仓鼠吃橙子会死吗)

虽然红油鲜亮,但是一般人看上去并不太有胃口,因为量太大,油太多。佳佳,或者叫吃播博主橙子,喝下一颗生鸡蛋,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收起内心巨大的抗拒,把扭曲的脸展平,启动直播设备……

时间倒流回五年前。

过完年,随着返城大军的迁移,城市慢慢恢复平时的生气。陈佳佳拿出裂了屏的智能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3:42,再抬头看看外面,港城长途车站楼顶的大钟已经可以看见了。陈佳佳感觉自己在椅背上生了根,浑身上下僵得好像一碰就要掉渣,一点也没有见到终点的喜悦。

她如今做服务员,节假日等高加班费的工作轮不到她,反而晚班这种没有下班时间的时段都是她的。她心里不服,嘴上却不会争取,对于同组的服务生和服务员便产生了怨念,因此跟他们的关系处得很差,身心俱疲。可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来。除了去哪个拥挤混乱的宿舍,还能去哪里呢?

佳佳想,以自己的性格,走到哪里都是这样吧,之前在服装厂的时候,料子不好针脚复杂的计件活也都是她的。

再往前,在家里的时候,因为弟弟在,有好事时她是没有存在感的,不好的事却往往是她的。比如辍学打工,虽然佳佳学习一般,但是弟弟比她还不如,爹妈却要选择供弟弟上学。

因此,她觉得辍学打工也许是解脱吧。

在上到初三的那个冬天,她辍学了,跟着堂姐来到港城的一家电子厂。按照堂姐的描述,装装零件每个月就能拿个两千多,非常轻松。

佳佳对此有些期待。

可是远离了父母家乡,佳佳的生活也没见得有多好,想象中轻轻松松的工作并没有,她没有跟堂姐分到一个流水线。她要做的是擦屏幕,一直对着灯光检查屏幕是否擦得干净,验收不合格会影响绩效考核。

她们这个生产线流动很大,上了将近两个月,同组的小芸就拉着她辞职找新的工作了。

后来小芸在服装厂里工作得心应手,跟车间主管的关系也好,对比之下,佳佳觉得待不下去了,于是便到了现在的紫竹坊饭店……

一辆水泥搅拌车从大巴旁边路过,隆隆的声音把佳佳的思绪搅拌碾压成碎末。佳佳从回忆里挣扎出来,抬起沉重的眼皮抬起,感觉连带身体、大巴和城市一起被搅进水泥罐里,一切被搅得变成了旋涡状。

如果能就此昏死过去也好吧。

没能如愿。

佳佳机械地拖着行李和疲惫的身体来到紫竹坊饭店后面的员工宿舍,服务员吴易和配菜师冯飞大姐已经先到了,正在宿舍里兴奋地聊着过年的见闻。

佳佳勉强跟她们打过招呼,便下意识去看东北边墙角的两个对铺,那是洗碗工苏阿姨和李阿姨的床铺,是这个空间里仅剩的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的两个人。苏阿姨已经到了,正在呼呼大睡。

佳佳又环视整个屋子,大部分床铺都已经收拾妥帖,看样子是出去玩了。于是她简单归置下行李,喝了口水便上去躺下。不过她没有苏阿姨的好睡性,就闭着眼睛听她们聊天。

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佳佳一直闭着眼睛,忽然手机振动了一下,她翻身朝里打开微信,是厨师邵浦,消息很简短:到了没。她正要回复,紧跟着有一条消息过来:想不想吃麻辣烫?

佳佳心里一颤,即便加上这过年假,她来这里才两个月。年前,邵浦就对她表示出了关心,吃饭的时候,经常和她坐一起,问她家乡的风土人情。佳佳新剪了头发,他也会品评一下。

邀请她吃饭,倒是第一次。

她心里特别感动,同时又有些警惕,她不想再喜欢任何人了。

初中时她跟暗恋的男生表白,男生告诉了别人,然后她成了全校的笑话。

在电子厂的短暂时间她也喜欢过一个清秀的男孩,她知道那个男孩也能感觉到,不久后她看见那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子接吻。

来到这家饭店,第一眼看见服务生田海龙的时候,她觉得他的样子帅气明亮,心里暗搓搓有了好感,但随即发现人家已经和服务员吴易已经是一对了。

鉴于这些,她决定把自己想想成尼姑。

但是半路杀出个邵浦打乱了她的步调。

虽然她跟邵浦说过她喜欢吃麻辣烫,但现下才过完年,有些小吃店还没有开张,要去找的话一定很费事吧。于是就回复说:不用了,我刚吃过饭要睡了。

此时宿舍里已经乱得听不清谁说什么了,正好是养神睡觉的时候,陈佳佳扣下手机,准备睡去。忽然腰间有被轻轻捅的感觉。她回身坐起,正是邵浦。

他抬头看着她,脸上立刻挂了笑容:“别睡了,起来一起去吃麻辣烫。”

她一脸茫然:“这个时间哪里有麻辣烫啊。”

“南三条的郝辣味已经开张了。”

“南三条啊,又得坐车,我都坐一天了。”

“那你等会。三站地的功夫应该凉不了。”

“哎——”还没等佳佳阻止,邵浦已经跑着走了。

“我也要吃麻辣烫啊。”目睹了这一切的吴易开始在下铺打趣,邵浦应了一声正要开门,吴易赶紧说:“得了,我是真的在外面吃了”……

一个小时后,佳佳吃着半温的麻辣烫,眼里噙满泪,长这么大,终于有人给她买她爱吃的东西了。

几年以后,做了吃播,她看见麻辣烫脸都厌恶得不行,可是这人生中男朋友请的第一碗麻辣烫的味道,她始终记得。

陈佳跟邵浦进展很快,几天后便接过吻,半月后便出去开了钟点房,在那间充满霉味的阴暗房间里,她在年龄上成人之后,身体变为成年人。

热恋之后,便是磨合期,佳佳发现邵浦的脾气很差,有些极端,一点就着,跟她吵架会拿头撞墙。她想,可能跟他的父母常年吵架加冷暴力有关吧。这样,在他撞头的时候,就更加心疼她,更加觉得他们两个的恋爱是两个孤独星球的相遇。

再然后吴易怀孕了,田海龙被迫要跟吴易结婚,可是上班的时候,会当着别人的面说吴易丢人。吴易忍住眼泪扭头去上菜,佳佳看在眼里,默默买了避孕药。

一个月后,吴易和田海龙辞职回家。

又一周,邵浦和主厨吵了一架,奋而辞职。在出租房里憋了将近一个月,才算找到下家,在一家大学食堂里炒菜,离紫竹坊坐公交有五十分钟的车程。

随着邵浦的离开,佳佳一度觉得没有安全感,大学里的女学生该是何等的好,万一他又喜欢上别人怎么办。尽管邵浦一直安慰她,有了空位一定把她也带过去。

可是佳佳没有等到邵浦介绍的工作,邵浦又丢了工作,因为跟老乡喝酒,把橱窗玻璃砸了。

之后邵浦又送起了外卖,他们两个觉得这份工作比较自由,应该适合邵浦,没想到,因为延时、洒汤汁等原因,又是投诉、又是被看不起人的客户骂。

送餐的时候,邵浦见有的人宅在家里打游戏开直播就能挣钱,他想LOL他也打得不多,所幸也开个直播间试试。

就这样,他便不再工作,因为游戏打得并不特别出众,解说也毫无特色,直播间一直没有什么人。但他就是这样每天打游戏,佳佳想,如果不能带来收入,起码使他快乐也是好的。

在邵浦直播的过程,佳佳接触到了吃播这种职业。

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喜欢能吃的小孩,于是佳佳就努力大腕吃饭,初一饭量就超过卖力气的爸爸。因为要供养邵浦,服务员的收入根本不够,佳佳便想做兼职吃播试一试。

饭店的员工餐并不好吃,而她要省钱供养邵浦,原本吃麻辣烫是一种奢侈。这下好了,有了一点点骗自己的理由放肆吃喜欢的食物。

佳佳给自己取的吃播名字叫橙子,她从小就喜欢吃橙子,酸酸甜甜。一个女孩子理想的一生,如果有味道的话,应该就像橙子的味道。

对于大胃王的理解她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看别的大胃王的吃播,她知道,就算吃的过程再优雅,那么大量的食物一下进了肚一定是难受的,人们愿意给大胃王打赏,就是对这种怪诞的行为叫好,跟街上看见畸形的乞丐给个可怜钱本质上是一样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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