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狼同人文)一生到老第三弹重发 (杀破狼长顾初次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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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和顾昀比起来，沈易是天生的好命。
虽说两人从小都是皮在一起，连放火烧花楼的事都干过，没少挨过家里的板子。可相比而言，沈易还是很幸运的，毕竟自家老头子不是个驰骋疆场的铮铮武将。整日舞文弄墨手无缚鸡之力的沈老爷子，就算收拾起不孝子来毫不含糊，可最多也只是打打屁股量量戒尺，和民间管教孩子的手段大同小异。
可隔壁安定侯府的顾家就不一样了。
顾昀沈易二人每次闯完祸，若是巧了碰上安定侯顾慎回京，小顾昀便是要倒了大霉的。这位全大梁最有名的铁血将军，对自己的儿子也是狠得下心，收拾顾昀的法子都不带重样的。
长公主就经常带着一丝怨气调侃丈夫：若是安定侯也懂得著书立说，第一本著作怕不就是“花样虐待亲儿”合集了。
顾慎对儿子的狠手，沈易也是领教过的。
有一回沈易跟着顾昀闯完祸，刚挨了老爷子的板子，心怀怨恨地跑来侯府，想亲眼见罪魁祸首东窗事发，好幸灾乐祸一下。
好容易绕过亲卫，刚爬上侯府的墙头，沈易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堪比巴山猿猱的凄厉惨叫，惊飞了树上的三只麻雀。接着就看见顾慎拿着比他满是肌肉的胳膊还宽的木板，一下下往跪在园子里的顾昀细小的身板上招呼。
沈易惊了一身冷汗。摸摸自己屁股上的红痕，咽了咽口水。
沈大人可真是亲爹啊。可即使经常被禽兽爹打得几天下不来床，顾昀也照旧继续他惹是生非的日常，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沈易心道，这样的祸秧子，也得亏有顾侯爷那样的爹才能管的住。该啊。
不过，自打沈易见过顾昀挨打的情景，他就由衷地对顾昀这种不畏强暴的精神有了那么……小手指甲那么大一点的崇敬。
虽然他很不甘心承认。可将心比心，若是他沈季平也像顾昀那样挨大帅一顿胖揍……
沈易缩了缩脖子——那他大概得像个小媳妇一样乖乖在家绣一辈子的花了。
在年不及弱冠的沈易看来，有个顾慎那样无人性的爹，就已经是这世上最大的不幸了。
可沈易不知，他眼中所谓天大的不幸，不过是顾昀生命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
直到那年顾昀随军从前线回京，自小在锦绣丛中长大的沈易才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不幸。
整天活蹦乱跳四处闯祸的小十六，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半瞎半聋了？
沈易想不通。
又聋又瞎？是个什么感觉？
他跟家佣出门的时候见过眼盲的乞丐婆婆，撑着破竹棍探路还跌跌撞撞，听见碗里有铜钱碰撞声时会挤着皱纹说一句官人大吉；沈府的厨子刘伯耳背得厉害，跟别人说话总是吵架似的，后厨每天吵吵嚷嚷地像大年初一人声鼎沸的起鸳楼。
可又聋又瞎的，已经超出了沈易的想象范畴。他触手可及的世界里，大梁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这样悲惨的人。
顾昀自回京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沈易见不到他。那段时间，在先生那里念《论语》的时候，向来全神贯注的沈易却总是走神，被先生用戒尺量了好几次。
聋子尚且目可视物，瞎子毕竟两耳能闻。西洋人好像说过什么，神仙砸烂你一扇门，一定会给你留一扇破窗。
破窗也是窗啊。可子熹的窗，在哪里？
子熹他……以后该怎么办？
若干年后，顾昀极其潇洒地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凉拌。
沈易自以护甲师的身份跟随顾昀，亲眼见他重整玄铁三部，征战四方所向披靡，短短数年便成了大梁最锋利的刀刃，一手捧起大梁的山河安定。举国上下，人人皆知安定侯顾昀的大名，却无人知晓，他们的战神，其实身有残疾。
好像连顾昀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
沙场的将士，大多数都嗜酒。酒是良药，能松弛死亡线上紧绷的神经，能在黄沙大漠的寂寥之中给予将士们一丝聊胜于无的慰藉，让他们为天下苍生抛洒热血的同时抽出一点时间留给自己。
没有战事的时候，顾昀也时常喝醉。酒入愁肠时，也曾在大年初一的红头鸢上，敬那皇天后土，祈愿能保佑袍泽魂灵。
沈易跟着顾昀这么些年，听他叹过虎狼在外，刀剑无眼，叹过民不聊生，山河未定，独独没有一个字提到过自己。
他把自己放在袍泽魂灵之后，放在大梁战场之前。鼎鼎大名的安定侯，怎么能是个半聋半瞎的废物呢？百姓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顾昀自己也无法接受。
他将自己掖藏在了冰冷的铁甲之内，伤口鲜血淋漓却久病忌医。
每次跟着他南征北战，策马伴随他左右，见顾昀谈笑风生的时候，沈易都会在心中默默轻叹。
自己……真的是比子熹好命得多。
“好命？”沈易在故园的水榭里冻得瑟瑟发抖时回想起这句话，轻呸了一声。
故园年年改动，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堪比皇家园林。别的不说，就最近听说的里头那些台御赐的暖炉，据说一个月下来就要烧掉十几斤紫流金。跟泡着黄金洗澡的顾大帅相比，他沈易的命简直烂得不能再烂了。
等了半晌，里间还是不见人影。沈易在斥资不菲的水榭中挨了半天的冻，终于顾不上太始上皇的面子，开口便骂。
骂得都口干舌燥了，顾昀二人才不紧不慢地闲庭信步，并排站到沈易面前。
顾昀招呼：“来啦？”
压着心里的火气，沈易跪拜：“陛下。”
长庚：“沈将军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快起来。”
顾昀：“跪我也没用，你家陛下管得紧，我可没压岁钱给你。”
沈易起来的时候，看顾昀的眼神都能吃人。
“沈将军怎么不进去？虽说江南温润，可在这雪地里冻久了也是容易染上风寒的。”虽说沈易早已册封了镇南侯，出于习惯，长庚还是习惯性地喊他沈将军。
又看了眼衣着单薄的顾昀，长庚道：“还是先进去说吧。”
屋内弥漫着的暖意催化了沈易的焦躁。长庚顾昀二人听他青筋暴起地控诉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顾昀拍着大腿：“这是喜事啊季平兄，恭喜恭喜啊。”
沈易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你懂个屁！说起来，这事还得怨你来着！若不是你带着沈嫣在江南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四处乱逛，那洋毛子有机会勾引我姑娘吗！”
长庚道：“沈将军就是因为这事，才在外面冻了半天不进屋的？”
沈易把怒视顾昀的目光压了压，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长吁一口气：“天冷可以压压火气，这些天我肺都快气炸了。”
茶不细细品，便品不出回味无穷的甜甘，再好的茶叶也是浪费。沈易囫囵吞枣般咽下的上等好茶，是个什么滋味却是不清楚，不过却是让他浑身竖起的汗毛软了下来。沈易心想，临走时得向顾昀讨上几斤茶叶，去火。
长庚笑道：“其实沈将军无须太过恼怒。既然沈嫣与那人两情相悦，你又何苦非要去阻拦呢？”
顾昀道：“将心比心啊季平兄，你想想，若是当年你家老头子非要拆散你和陈姑娘，你会怎么做？”
沈易怒道：“这能一样吗！换成你，你能接受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心尖宝贝被一个黄毛的西洋崽子拐跑吗！”
长庚心道：“心尖宝贝……可真肉麻啊。还好子熹没有子嗣，不然天天心肝心肝地叫，可讨厌死了。”
顾昀心道：“老子又没子嗣，我怎么知道你他娘的什么感觉？”
心里这么吐槽着，顾昀脸上还是得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咳嗽了两声：“季平兄，你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再不舍得，也不能把姑娘留在家里一辈子不是？要我侄女当个老姑娘，我第一个不同意！”
沈易哭：“这不是重点好吗！谁说要她当老姑娘了！”
长庚从袖中抽出一封朱笔金印的信，递到快气哭了的沈易手中：“沈将军，究竟什么是重点，还请您看看当今圣上的这封亲笔信之后再作考量。”
顾昀端着茶碗晃荡了半天，见沈易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暗淡，直到合上信时面如死灰，不由得心神一阵舒畅。他幸灾乐祸地抿了一口茶：“好香。”
相比顾昀这等损友，长庚还算是有良心的。见沈易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着头只剩下半口气的样子，即使无法体会，心中也是恻隐，安慰道：“其实换个角度想想，沈嫣与西洋三皇子的姻缘若是能够促成，也是我大梁值得称道的一桩美事，说不定还会在民间传出一段佳话。”
沈易：“……”
向来对长庚毕恭毕敬的沈易，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想掐死这位人面兽心的太始上皇的念头。
一桩美事？
看着没有子嗣乐得安稳的顾昀，沈易泪流满面，浑身上下没一个毛孔都在羡慕。
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好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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