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品 (试验品的入侵)
试验品 (试验品的入侵)
我摘下金边眼镜,滴了两滴眼药水,伫立在窗边,俯瞰我华夏盛世。自中国五十年前彻底成为现代化强国,当下正是继康乾盛世后的另一个盛世。这盛世还将一直延续下去,薪火相传。那头昔日沉睡的雄狮,现在已如日中天,雄踞一方。
忽然,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又仔细地揉了揉,接着一把抓着那架金边眼镜慌乱地向脸上扣去,然后呆滞地杵在原地,像一尊肃穆的雕塑。
我看到了一个外星人的上半身,在天上。与煌煌大日比肩,烨然若神人。
我死死地盯着它,不可置信却又情理之中,不会真的是那个吧?我在心里质疑着我自己,我希望我是错的,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重新推演一遍,抓着窗边栏杆的手却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因为不论我推演了多少遍,都只能得出同一个结果。手不自觉地继续用力,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秘书跑进来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却毫无察觉。一种洞知真相后的绝望,映现在我的眼底最深处,不请自来。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一个多世纪的费米,言中了。费米是对的。
1951年,费米在与别人讨论外星人的问题时,突然冒出一句:“他们都在哪儿呢?”这就是费米悖论的滥觞,即:在广袤的宇宙中有着浩如烟海的高等文明,但凡他们比我们提前一百万年发展,他们早该发现了我们,并与我们开展交流,可是并没有。这又该如何解释呢?也许是因为,宇宙只是外星人创造的天文馆;而地球则身处一个巨大的天文馆中。人类文明只是被研究和实验的对象罢了。因此,人类文明在这个天文馆中孤独地苟活着,找不到其他的文明。而今天,那个远超三维的外星人的到来,便是最好的证明。
直到秘书晃着我的衣袖,我才缓过神来,仿佛失去了全身的气力。腿一软,一屁股跌落在椅子上。全身上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我的几位老朋友,各国宇宙物理学的泰斗们,此刻,也应该在和我一同微微颤抖吧。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一个个熟悉的号码。我知道这将于事无补。他们将走出克里姆林宫,白宫,抑或青瓦台等地。带着他们总统阁下的信函和最后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中国,人民大会堂。
没有人开口,没有人愿意开口。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我们交换着眼神,一遍又一遍确认了彼此眼中的无能为力。我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移动,仿佛用尽全身的气力,极其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散会。”
人群沉默地站起来,沉默地离开,沉默地与我对视最后一眼,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人类啊,自诩万物灵长无所不能的人类,自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人类,竟然苟活在外星人的天文馆中,人类所引以为傲的文明,其根源,却是外星人一手创造;整个地球不过是外星文明的试验品罢了。可笑,可怜,可悲。看着空旷得有些森寒的人民大会堂,我如此想着。
消息是藏不住的,无论任何人,在任何地方的任何时候,都能看到它。他所处的维度,远在地球之上。人们很快知道了人类文明的真相,有的人选择充耳不闻活在当下,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可笑的笑话;有的人心念俱灰茶饭不思,整日在怀疑与辩证中惶惶不可终日;还有的人将那外星人视作圣经中的上帝耶稣而日夜膜拜。
可是有一种人,名曰:毁灭者。他们透析了真相,绝望了,厌倦了。
于是他们开始毁灭。
清晨,阿拉伯联合国,迪拜塔,轰然倒下,仿佛一声洪亮的起床铃;上午,马六甲海峡被封死,宛如一个嗝没能顺畅地打出来;中午,土耳其共和国,阿尔忒弥斯神庙碎成一片废墟;像小小的积木房子被人顺手拂倒;下午,阿拉伯埃及共和国,胡夫金字塔炸出了一朵好看的蘑菇云,像极了刚吐出一口舒畅的气; 黄昏,美利坚合众国,自由女神像自由地做着自由落体运动,不知道被摔成了几片,像一滴水洒落在坚硬的地上,水花四溅;夜晚,法兰西共和国卢浮宫火光冲天,仿佛晚上天凉了,随手点上炉火那般自然。
他们不再相信创造的力量,因为那是外星文明带来的;他们成为了毁灭的奴仆。他们既不烧杀抢掠,也不为虎作伥,他们只是毁灭,机械而重复的毁灭。他们不会停下来,没有人能阻止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做出这种事情。
除了那只从天而降的手掌。
起初只是同太阳一样大,然后一点一点地不断变大,十分缓慢,却给人一种不可阻挡的感觉。
外星人伸出了它的右手,向地球抓了过去。动作简单而直接。
也许是研究人员不耐烦了,想随手毁掉它的试验品;抑或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小心闯入了这座天文馆。这不重要。事实不会改变,那只手依然在一点一点的笼罩下来。
经过各国的科研人员们反复测量数据,确定了一个事实:还有59天的时间那只手将到达大气层。人类文明,就这样进入了59天的倒计时。
所有人都沉默了。有些人无法再玩世不恭;有些人开始自我催眠;有些人终于意识到,他不是耶稣,他是撒旦;有些人连毁灭的欲望似乎都丧失了。我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前,写下一些东西。
58天。
57天。
我合纵连横,同我的老朋友们在世界范围内发出了一份倡议书。
57天,足以在世界各地布满核弹。在澳大利亚布置下名为“始反应堆”的初始巨型核反应堆,以澳大利亚主体大陆为基础,构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届时,由俄罗斯发射出一颗全球威力最大的氢弹——“大伊万”十一代,在“始反应堆”的环形中心率先爆炸,引动“始反应堆”发生链式反应,从而引动全球的核弹,地球将在瞬息间爆炸,第一瞬间的威力甚至接近于太阳氢闪的百分之一。死在外星人的股掌之间,抑或死在自己的核爆中,这很重要。这代表着人类最后的尊严。与其这样任外星人宰割,不如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它玉石俱焚。那核爆瞬间的庞大力量,说不定能将它的手掌炸得血肉模糊!
56天。
55天。
联合国点头了。各国开始以一种异常的热情响应并执行。
人们忽然变得镇定且安静。他们沉默地运送着一批又一批核武器,仿佛在大地上种下了一颗又一颗绝望的种子。由于第二次冷战中的军备竞赛,中华人民共和国拿出了所谓可以将地球可以毁灭一千次的巨量氢弹,美利坚合众国则掏出了所谓可以将地球毁灭一千零一次的氢弹储量。遍布世界大地的,不再是山川河流,不再是花草树木,不再是飞禽走兽,而是一颗颗氢弹,一颗颗向死而生的种子。于此同时,澳大利亚的“始反应堆”也是加紧加急地建设。悲壮的情绪在整个世界弥漫开来,仿佛成为了空气的一部分。
这是人类文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之举;这是世界各国首次团结共事,一致对外;这是真正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即使以毁灭为前提;这是一次玉石俱焚的战争,没有撤退可言的战争。银河虽大,身后便是地球,我们已无路可退!
如果人类历史被记录,那么这57天,必然是最辉煌的绝笔。
4天。
3天。
全人类无声息地,布置完毕。
2天。
1天。
这一天终于来了。
当那隐天蔽日的手掌侵入大气层之际,正是超级氢弹“大伊万”十一代落入“始反应堆”中心之时。一声巨响中,地球爆炸了,宛如夜空中一簇绽放的烟花,我也不例外地在瞬间湮灭消失。在我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的脑中接收到了一声遥远的惨叫。
作为一个试验品,足矣。
——end
(有没有物理好的同学帮我找一下bug,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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