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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唐)不言(一)

(明唐)不言(一)

成都向来是个好地方,勾连蜀洛,通达宇内,更况人杰地灵,商贾往来,自是繁华热闹。无论是江湖浪迹的侠客,还是进京赶考的书生,都爱在这旅途的舟车劳顿中,于广都镇外的茶馆里坐上一坐,品一杯香茗,听一段趣闻,似是一天的疲惫都能被一扫而空。

“噫,酒老,这诗可讲不得!当心让官府的人听见了,给你当前朝余孽抓去哩!”

这酒老也是那些常来茶馆的熟客都知晓的人。他常在茶馆,在那门口一坐便是一天,但却也不点茶饮,只捧着他那宝贝似的酒壶喝。人们也不知他姓甚名谁,只是酒老酒老地喊,他倒也应,便也没人再去在乎他的名姓了。倒是这人有趣的紧,待把他那壶里的琼浆玉液都喝尽了,便开始一脸醺醺然地讲那些江湖上的趣闻轶事,更有甚者,专程跑来茶馆只为了听他讲故事。老板娘自然乐得生意红火,便也由着他讲,偶尔得了闲,还会一同坐下了听个趣儿。

“哼,你懂个甚!”酒老哼哼一声,喝下他最后一口酒,“我可不是在叹那朝廷,史册浮沉,兴衰有时,这理儿搁那江湖上不也一样么?”

来这里喝茶的到底还是江湖人多些,这酒老想来虽读过些书,早年也肯定是浪迹江湖的人,尽管现下整日饮酒作乐,但对于江湖中的风风雨雨他倒也是上心得很。

“此话怎讲?”

酒老抱着他那宝贝酒葫芦,斜睨那人一眼,“杀手榜你们都该知道吧?我年轻那会儿,榜上可都是些声名远扬的大人物,那些个名号随便拎个出来都能把那半大不小的娃娃给吓哭喽!哪像现在,哼!”

“诶诶,这我知道!”一个明教打扮的年轻小伙子接过话茬,“前些天消息下来的时候我赶巧听着了,你们猜那榜一的杀手是谁?”

小明教停顿在这,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把目光聚在他身上,才满意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是陆勿言!那个疯子陆勿言!”

此话一出,小茶馆里一时间吵嚷起来,每个人都知晓这个人,表情也是精彩纷呈。

若说酒老这般人是这茶馆人尽皆知的人的话,那陆勿言便是个在江湖中都广为流传的名号,让不少人闻之色变。不过比起杀手这个身份,更多的人再提到他是,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另一个形容——疯子。

“欺师灭祖,离经叛道。这种没有一点侠肝义胆的人,他也配?我呸!”酒老借着酒劲,越说越来气,脸都涨得通红,这回却没什么人敢顺着他的话往下讲了。

笑话,那陆勿言可是出了名的行踪诡秘,行事怪谲,讲他的闲话,怕不是上一瞬还眉飞色舞的人,下一刹脑袋都要被削下半个去——毕竟他是个疯子,干出怎样的事都不足为奇。

“当年那些榜上的人物,虽也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但多少也做过些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义事,再不济也未曾罔顾孝悌,哪里像他!”酒老念叨着,还扳起了手指头,“他无父无母,师父收养他长大、教他武学,学成之后他却反手杀了他师父,简直是大逆不道!原本明教教主欣赏他的天赋,他师父那护法王的位置讲来也是要留给他坐的,结果这个忘恩负义的,杀了人倒也不麻烦教主处罚他,自己个儿就从明教跑了,教主派人找了大半年也没能给他找回来。这人行事还张扬得很!这不最近……”

酒老讲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目光飘向坐在茶馆一角的两个唐门弟子。不少人见状,也都猜到了酒老想说什么,向那两个唐门看去,果不其然两人都是面色铁青,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地像是要爆开。

“那个哈麻批,莫要遭老子逮到!”两人中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唐门把茶杯使劲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操着一口夹着方言的不熟练的官话,“唐煜师兄岂是他个幺儿敢动的!他当我们无翊师兄是吃干饭的莫!”

唐煜,虽然只是一个外堡弟子,但从小便是个练武的好胚子,自己又肯努力上进,天都还没透白便能在演武场找到他。长大后,他成了令堡中叛徒闻风丧胆的处刑者,死在他手下的叛徒不计其数。他对唐门的感情和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从未放过一个对唐门有叛心的人,也正因如此,他对唐门中其他弟子都好的出奇,不论男女老少,都多多少少受过些他的照拂。这样好的一个人,却被那个疯子陆勿言给缠上了。

一个茶客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真是苦了你师兄了,好好的一个人,却被这么个疯子给喜欢上。”

“诶不过,连陆勿言都看上的人,他到底是哪点好啊?”那个小明教听到这又来了劲,忍不住凑过去问。

“哪哪都好!”像是讲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小唐门眼睛都亮了起来,“师兄他聪明,长得又好看,武功也好,烧的菜也好吃,人还很温柔,我的机关小猪之前坏掉了还是他给我修好的嘞!你说是吧,师兄!”小唐门说着还拿胳膊顶了顶旁边的唐门弟子。

“嗯。”那个唐门眼神晦暗不明,像是有什么心事,只是含混地应了一声。

“那这陆勿言跟唐煜是咋认识的啊?”

“我啷个晓得噻。”小唐门有些泄气地塌下肩膀,“唐煜师兄和无翊师兄在一起之前好像就认得那个瓜货了,但问他他又不肯讲。”小唐门说着,目光又移到了旁边的男人身上。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但他攥着茶杯的手关节泛白,那粗瓷杯子都像是要被捏出裂痕。

他唐无翊自从十多个月前和唐煜在一起后,对陆勿言这三个字的理解就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名字那么简单,对于陆勿言的疯狂程度也有了新一层的理解。这个人可能会在任意时间以任意形式出现在他面前,有的时候是一封表述其对唐煜爱意的信,有的时候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不过这些都被他们或烧或扔了,更有些时候唐煜刚接下一个任务,才回家收拾好暗器机关弩箭,出门就看见任务目标的人头被丢在了他们家门口。

这些都还算是比较好的情况,如果他回家时不幸撞上了陆勿言,那么那把弯刀锋利的刀尖一定会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陆勿言便会对他讲诸如如果他敢对不起唐煜那么下一个被丢在门口的人头就会是他的这类的话。

陆勿言会挑衅他,但他却无可奈何,这也是陆勿言最可怖的地方——他们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陆勿言能自在出入被他们布满了机关的屋子,有时还会留下字条对他们布下的机关做一番品评,或者把他们新做出的机关不动声色地拆成一块块零件。这种行为就像被人踩在脚下践踏一样让人火大。

“唉,不过就算他们之前有过什么交集,你师兄也不会想到他竟然有断袖之癖吧。”又一个来闲听八卦的茶客插上一嘴。

不过就算知道了陆勿言喜欢的是个男人,大家最多也只是感到意外,却不会有人觉得多么奇怪。没人会无聊到去指摘一个疯子的性取向——毕竟他只是个疯子。

“这样倒也好,省的他去祸害哪家的黄花大闺女。”小明教恹恹地说,没想到却惹恼了小唐门。

“你咋个意思嘛!祸害大姑娘不成,祸害我师兄就成了是吗!”小唐门拍桌而起,冲着小明教吼。

“不是……抱歉,我,我没这个意思……”小明教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歉。

“行了。”唐无翊按住激动的小唐门,站起身,“你还有任务,走了。”说罢在桌上排开几文钱,便径直走出了茶馆。

小唐门也知那话并非有心之言,咬咬嘴唇,瞪了那小明教一眼,也追着唐无翊跑了出去。

听八卦听得正起劲的茶客们,见这伶人跑了,戏没得唱了,这才想起被他们遗忘多时的酒老。可往茶馆门口一瞅,本来坐在那里醉乎乎的老头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酒老今天走得可真早啊。”茶客们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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