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1818

(巍然)1818

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透亮的天空，被落日的霞辉一点点拉入暮色。成片的橘红里，几点黑影飞来穿去，那是乌鸦或是秃鹫？似乎并不重要，夜幕即将来临，纵使喜好腐肉的幽灵，也要归巢。黑夜从来不属于偷生着，那是修罗厮杀的战场……

井然站在阳台上，看着余晖一点点褪却，随即转身进入房间，关上最后的窗户，拉上窗帘熄灭所有的光亮，最后坐在卧室角落的牛皮单椅上，放慢呼吸等待着。他知道，今天他一定会出现，那个舔舐过自己的血肉，纠缠过自己的唇舌，最终会提着长刀来向自己索命的男人——沈巍。

月色如银丝，绞绕着湿冷的空气侵入房间。极致的安静和黑暗，使得井然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沉稳的心跳，平稳的呼吸，指腹与牛皮扶手相触的颗粒感……，这种感觉，像极了第一次碰触到沈巍皮肤的感觉，凉凉的，有些粗糙，还带着些许血腥味。沈巍是被送到实验室的最后一批病毒携带者，正处在变异初期，如果实验再次失败，管理者将同意1818号提案，用核能武器直接抹杀掉被感染的城市和城市里的所有生命。

记得那时，正是疫情防控最严，也是最黑暗的时候。三辆被漆成黑色的卡车，隐匿在深夜的浓雾里，驶进研究所的地下车库。每辆车都载着一个装运猛兽的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锁着一个人，或男或女，均衣不蔽体，双眼泛红，口溢涎液，四肢指甲增生变厚变长，且泛出黑紫色。他们会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看到人类，会因为抑制不住进食的欲望变得疯狂。研究员会用消防水枪对实验对象进行清洗，低温也能让这些变异者，行动和反应变得迟缓。随后笼子打开，研究员们会根据之前拿到的报告，领走自己的研究对象。

“打开笼子”井然把资料递给旁边的助理，向笼子走去。

编号：1818

姓名：沈巍

性别：男

年龄：34岁

职业：龙城大学生物学教授

一个月前开始发烧，食欲不振。因为感染者初期症状与流行性感冒类似，因此并没有引起这位教授的重视。直到半月前因为一次呕血就医，后被隔离。

“沈巍……沈教授？”井然试探的叫他，或许平日里，周围人就是这样称呼眼前这个长相出众的男人的吧。笼子里的人，双手被锁链缚在两侧，缓缓的抬起头，浓密的眉毛末端因为之前的清洗和研究所刻意降低的温度，而凝结出白色冰霜般的水雾。井然继续靠近，仔细观察他。这个叫沈巍的男人，是这一批实验对象里，第一个感染者，也是被感染时间最长的感染者。然而他的指甲却不是最长的，并且在自己喊他名字的时候，似乎有努力聚焦眼神的反应。

“井然，别靠太近，注意安全”同事提醒道。

“他们被铁链锁着，挣脱不开”井然走到沈巍面前：“1818号，沈巍……你会是这次人类与病毒战争的终结者吗？”

“你们看，1818号手指甲，有明显的啃咬痕迹”

井然边说着边用手，扣住沈巍的下颚，拇指指腹不经意间划过沈巍薄薄的唇瓣，触感柔软冰凉。

“你们再看……”井然说着，回过头望向自己的同事

“井然，小心”尖叫声从四周响起，井然急忙转过头，却对上一双血红的双眼与自己对视着，眼里的欲望呼之欲出。随着面孔在眼前极速放大，左肩靠近脖颈的位置一阵剧痛袭来。

（我被咬了，怎么可能）井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右手肩胛骨脱臼变形的沈巍，听到周围各种慌乱的脚步声和器械组装的声音。

“温度再下降10度，消防水枪准备……”

为了稳定住感染者，实验室温度一直保持在零下15度。其余两个感染者，均呈现出半冬眠状态，对周围的人和动静，反应迟钝。

“沈巍，你果然不一样……”井然很快平复下惊吓过后的慌张情绪，他知道自己的防护服足矣抵挡这次意外，除了疼痛感。不过倘若自己现在强硬离开，沈巍则有可能撕扯破防护服，反而容易造成感染。

“井先生……救我”从消防水枪再次射在沈巍身上后，井然就感觉肩上的咬合力在慢慢变弱，头也慢慢压向自己肩头。井然听到了，这是属于正常人类的求救，微弱却清晰的传进自己的耳朵里，伴随着浅浅的呼吸，瘙痒着井然脖颈后的皮肤和猛烈颤动的心……

沈巍已经被同事带走，井然整理完资料，进入无菌室自我消毒。这是一个有着整面墙镜子的白色密封无菌室。脱掉防护服，扔进回收口，全裸着站在镜子前认真查看自己的身体，任由墙面喷淋口喷出的雾气包裹着自己。

井然皮肤白皙，站在纯白的消毒室里，一点点的血红色都会变得无比刺眼。井然慌了，他在脖劲靠近耳后的隐匿处，发现了一丝血痕和少许划痕的结痂。

（我受伤了，或许是被沈巍的牙齿划伤了……）

被咬到的感染者，会遭遇什么，井然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当下决定隐瞒自己受伤的事实。

（沈巍，希望你是拯救我俩的神迹，不然我们就只能一起疯狂，或者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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